“是你啊?”西装革履的男人低头看扒着皮鞋的你,他的笑带着漫不经心。
你狼狈地用手指紧紧扒住他擦拭干净到反光的皮鞋,他认识你,你也认出来他是当年救你弟弟的大学生。
很奇怪,周围环境很昏暗,但你们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你费力地抬起头看他,愤怒的火焰在你眼底燃烧:“求你,救我!”
他抬手扶了下银丝细边眼镜,双手插兜,一副闲适的模样,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救你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你恶狠狠地看向他,咬牙道:“救我,我可以报答你!”
他蹲下,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捏起你的脸,他用力了,你脸上的骨骼被捏得生疼。
他在昏黄的灯光下认真打量着你的眼睛:“你能给我什么?你看起来一无所有,我不喜欢亏本买卖。”
你知道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单纯大学生了,一句谢谢没办法打发他,你因愤怒而颤抖着,此刻你想用怒火烧毁全世界,但你按耐住了,没有实力的愤怒是笑话:“救我,我可以给你我所有的一切。”
你停顿了下,近乎耻辱地继续承诺:“我可以当你的狗!”
你的发言震惊了在场所有人,周围明明站满了人,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连呼吸声都几乎听不到。
在这寂静里,他一声轻笑打破了沉默:“记住你的承诺。”
你被拖死狗一样被拉了起来,他似乎很嫌弃你身上满是酒液的味道,你被带到隔壁房间整理。
你知道自己得救了,你没有哭,极致的愤怒烧干了你的眼泪。
你换上干净的衣服,在洗手池里接满水,把头埋进去,睁开眼你看到波光粼粼的水,凉水让愤怒到牙齿打颤的你冷静了下来,你的眼神变回了以前的沉静和温和,但还是带上不易察觉的冷意。
你抬起头,水珠布满你嫩白漂亮的脸庞,你额前的头发也湿了几缕黏在脸上,你知道这一切还没结束。
你走在门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拉开了包厢的大门。
零二年的你依靠超乎同龄人的小聪明和小心思过得很好。
但这只是你井底之蛙的想法,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精彩,你也不知道人能有钱到什么程度。
在你满足于现在的生活时,学校来了一个转学生,她一来就把所有目光从你身上引走。
她就像一个真正的公主一样,她漂亮娇贵,上下学都坐着擦拭到一尘不染的车,她还有专属司机。
她每天都会换一身不一样的公主裙,为了搭配公主裙,她的书包也跟着换。
所有学生都惊叹她家的富有和她一套套不一样的衣服,那时候大家还不懂搭配,她就已经不同衣服配不同包以及不同的头饰。
她不仅富有,还漂亮,笑起来也没比阳光逊色多少,她笑起来会露出一双兔子牙,像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小主人公一样。
她手指柔软细腻,细细嫩嫩的,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公主。不像你,再怎么说像你这样家庭里是不养闲人的,你总要干活。
她性格也好,爱笑,总是笑得灿烂,不像你,总是笑得腼腆温和,站在她旁边一看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她身上有钱堆砌出来的自信和游刃有余是你没有的。
伪装的在真正有的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看你不顺眼的女生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参照物一样,在她们嘴里你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你是住在灰烬里的仆人,她是城堡里的公主。
你不喜欢她,这是理所当然的,但不是她们以为的嫉妒羡慕之类肤浅的情绪,你只是在想,凭什么她一出生就能出生在那种家庭。
你清高地想她就算出生在那样的家庭,学习成绩还是不怎么样啊。
她很讨老师喜欢,哪怕考的成绩一塌糊涂,她一笑说句:“老师都怪我拉低平均分啦~”
老师就会原谅她,平时谁考的差,老师能用书本把对方狠扇一顿,大家都知道成绩跟老师的奖金挂钩。
你很疑惑老师为什么不拿起书本扇她一顿,那时候你还不明白,对方父亲随意送的礼都能抵上这些老师两年的奖金了。
没有人会对钱说不,没有人会在钱面前面目狰狞。
你们本来就不是两个世界的人,你们也本不该有交集。
但是她要求换到你身边,你们成了同桌。
她搬过来的时候对你说了第一句话:“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跟你做同桌吗?”
你没说话,她又压低了声音说:“他们都好脏,身上还有鱼腥味,你就不一样了。”她上下打量着你,她没有恶意,只是她生活的环境太干净了。
“你就不一样了。”她说,“虽然穿得跟他们一样破,但你身上没有鱼腥味。”
她眼里你和他们都是一样的。
她一句话把你努力维持的一切都抹掉。
你跟他们没有不同。
她好像很喜欢你,缠着闹着要跟你做朋友,其实跟谁做朋友对你来说都无所谓。
你从来都不需要朋友,但你不会让自己陷入尴尬的地步,所有人都喜欢她,你也不能表现出对她的讨厌。
你们就成了奇怪的朋友,她总是说,你总是听。
你冷眼看着以往流水一样的礼物都流到她那里,但她不稀罕,她嫌弃着翻看礼物:“这些东西还比不上我一个头花呢。”
她不要的东西理所当然都给你了,你笑着收下,转身都扔了,别人不要的,你也不要。
有一天她说要过生日,邀请你去她家。
你随意挑了一个雪花玻璃球,你想反正她都会扔掉。
你带着礼物被她家司机接到她家,一下车你呆住了。
你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房子,只在电视里见过。
在绝对的金钱面前,没有底气的人会觉得气弱,你像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拘谨地进了别墅。
你踏进别墅的大门,就像踏进了梦游仙境一样。
你走出来,昏暗的灯光下,男人手下的人都转头看你,男人没有看你,他低头在用打火机点烟,但打火机好像没油了,他打了几下都没打着。
你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过打火机,他手心微凉。
你晃了一下打火机,手指轻轻一擦,温暖的火光跳了出来,那一秒照亮了男人的侧脸,他低垂着眸子,脸上带着病态的帅气。
他嘴角的烟被点燃,你放下手,攥紧了有棱角的火机。
他叼着烟,含糊不清地问你:“里面那两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你问:“有照相机吗?”
他看了你一眼,笑得烟灰都掉了:“给她拿个相机过来。”
相机很快被拿过来,你接住相机,他问你:“会玩吗?”
你摇摇头,他从背后搂住你,陌生男人的气息让你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他发现了,但没点破。
他圈住你,指尖夹着烟,教你怎么拍照,他的声音清亮中带着缠绵的味道:“推开这个,再把这个拨下来,然后对准你要拍的地方,再摁下这个键。”
“咔嚓”
你拍下了人生中第一张照片。
一张白金翰幽远深邃的走廊。
二零二一年,你住在疫情隔离酒店直播时,翻看相册发现了这张照片。
你的小助理隔着屏幕发言在弹幕上问你:“林老师,这是哪啊?好有时代感啊。”
你白皙细长的指尖轻触那张照片,隔着一层塑料保护膜,像是在触碰一个永远触碰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