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许小姐对待工作向来是严谨的，她不会将个人情绪带进工作中去，她快速的完成了情报的传递，然后佯装成无事可做的贵太太可是等到她再回到大厅，方小姐的表演早已经结束了，而许小姐瞧了一圈也找不到叶先生，便想着去一趟卫生间，然后再回到原来的位置，等着和叶先生一起回家，哪来的时间给她难过伤心去呢，她明日还要和组织汇报工作，她去了卫生间门口，却发现门是锁着的，她心下奇怪，正要挪步离开，却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声音不大，但恐怕是许小姐听见里面人讲话的声音时，早已习惯留心认真听，这样一来，她反倒能把声音听得一清二楚。“我们谈谈吧”，“我们没什么好谈的”，这是许小姐头一次听到方小姐的声音，是和她截然不同的，方小姐的声音干净利落，就和她这个人一样，骄傲而干脆，“我们曾是有过婚约的。”叶先生的语调仍然是这样的平和而温柔，可许小姐却听出了那一丝妥协与无奈，他们是有婚约的，可方小姐却冷冷开口，仿佛是在提醒什么“那是三一年以前的事情了，三一年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你已经有了太太怎么好意思再和我提起这件事的？以后我会有新的爱人，他会是一个劳工或是教师，但绝不会是像你这样的人！”方小姐像是讲的激动了，突然开口“像你们这样的人，都应该去死，你快去死了吧。”许小姐在门口扶着墙，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发出一丁点儿声音，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大滴大滴的砸在地上，她强忍着喉咙里的氧痒意和胸肺的剧痛，逃着跑开了，她听不得这样的话，如果她可以的话，恐怕她早就撞开了门，她或许会大声指责方小姐，指责方小姐语言的恶毒，她或许会直接拉走叶先生，不让他受这样无端的委屈，可是她都不能，她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没有角度去干涉他们之间的谈话，她的出现只会把事情越变越乱吧，她的脚步越来越重了，于是找了个角落蹲下，胸腔中止不住疼眼眶中似乎永远掉不完的眼泪，停也停不下来的咳嗽，都不能让她忽视心里的疼，她无法想明白方小姐为何会忍心开口讲出这样伤人的话，她只呆愣的坐在地上任由着眼泪掉下来，说不清自己是怎样的心情，她只知道她想家了，想有她爸爸妈妈的那个家。

等许小姐再回到大厅，却得到叶先生已经提前回家了的消息，许副科长本来想等等许小姐，把她送回家，可今天许副科长被劝了好些酒，身体实在不舒服，留了几个身边的亲信保护许小姐，就草草回家了，许小姐裹了裹她身上的衣服，却仍觉得冷，又咳了几声，也不想过多逗留，任由着许副科长派来的几个人跟着她走出酒会，走进胡同里取车的时候，许小姐听到一阵阵的呼救和呜咽声，起初以为是听错了，却又觉得不可能，她思索了一会儿，顿时停下了脚步，像是明白过来了什么，脸色骤的一沉，“就麻烦诸个同我来”。她带着人走进深巷里，可这一看，许小姐却愣住了，是方小姐和叶先生向来处的好的那个同科室的王先生，方小姐被按在地上那一瞬，许小姐想过，她要不要去帮忙？怎么办？可是她还在内心挣扎的时候，脚步却已经走上前去了。她身旁的几个人把王先生一把推开，许小姐立刻蹲下，把自己的外套披在方小姐身上，“姐姐莫怕，他伤不到你了……我在这儿呢，不怕不怕”，方小姐早就被吓坏了，她忙不及，去诧异来救她的人是谁，只是扑到许小姐怀里就大哭起来，许小姐抱着她没有推开，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方小姐的肩膀，像是在拍一个孩子，“叶太太真是心大，你是不是不晓得你现在怀里的这个女的，是叶先生先前的未婚妻呀？”许小姐受不得凉，轻咳了几声，又怕惊扰怀里的方小姐，忍了又忍，她没有回头看王先生，只是在那里背着月光，背影却挺直，“我们之间的事就不劳烦王先生费心了，您可得管好您自己了，下次这样的事再让我碰上，我可就控制不了这几个人下手的力度了”，王先生盯着许小姐的背影，扬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又佯装绅士的开口，“那叶太太再见了”，许小姐没有理会他，他也不自讨没趣，转身走了，过了好一会儿，方小姐才回过神来，拉着许小姐站起身来，有些疑惑的开口，“你知道我是谁了，为什么还要救我？”许小姐垂一下眼眸思索了半晌，“大概因为我们都是中华民族的女儿吧？”，方小姐愣了愣，却又听到许小姐说“今天的事我什么都没看到，霜重露寒的，我让他们送你回去吧？”“那你……”“我坐车回去，不影响什么的”，说完，许小姐就坐上了车，瞧着街边一闪而过的霓虹灯，她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她想得通的，就算今天她不救方小姐，叶先生也不会喜欢她，她和方小姐都是女性，她是一万个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更何况还是在她眼前发生，她紧了紧手上的纽扣，想起方小姐，方才凑近她在她耳边说的话“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东西是能帮到你的，给你了”，这是王先生西装上的纽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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