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完身体以后没多久,周时燃就被通知可以出院了。
他的随身物品也不多,放在书包里背了出去,穿着卫衣外套,活脱脱地像刚刚打完点滴还得回去上课的高中生。
时阿姨现在在家休养,我要把他送回家以前,周时燃一直叮嘱我叫我别告诉时阿姨。我实在是没办法撒谎,就说自己不上去了。
结果周时燃忽然想我今天还是工作日,回去的话嫌疑太大,打算回学校,可我很不放心他。
“你刚刚出院,不好好在家休息,你跑回学校去……”
“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我看着他,一直没有移开眼神,他原本是有些犹豫,还想着避开我的眼神,结果在我的凝视下败下阵脚。
“毕业设计出了问题,有人盗取了我的创意,可是我没办法证明这是我先提出来的,现在要重新搞。”
“前些日子太忙了一直熬夜,加上重新调研,一下子没调整过来,放心,我会好好休息的。”
我还是不依不饶。
“要不你跟着我回家?”
还是因为不放心啦。
“和陈年年挤一挤。”
“不要!”他忽然声音响了些,我有些愣住,“上次叔叔手术,我妈去看过,现在他们早就都串通一气了……”
啊……
我妥协了。
“论文的事……”
他摇了摇头。
“没办法,这个创意也确实有风险,但我现在想明白了,我觉得我换一个也可以做得很好。”
他又变回了那个小臭屁的样子。
“刚刚都把我吓死了,现在可算是元气满满。”
“你回来了,我就好了。”
“再说了,”他朝着我挑了挑眉,“刚刚有人说她爱我。”
咦~
站在大街上算什么事嘛,我抓着他的手,走了几里路,把周时燃送回了学校。
学校有一所附属医院大概就是这点好处了。
“最近我都会来看你。”我在思考今晚要不要和妈妈学学煲点汤给他喝,看上去没什么,就是我觉得他瘦了。
虽然周时燃并不承认,又和上次一样想拉着我摸腹肌。
“大街上呢,哥。”我慌张地挣脱了他的手,“注意点形象,矜持一点。”
手是挣脱开了,人又被抱住了。
“不要。”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在撒娇,“好像做梦啊,感觉下一秒你就走了,走去南诏了。”
“不走了。”我抚上他的后背,“不走了,我保证,我会一直陪着你。”
听见他在我耳边发出了笑声,想拍拍他的耳朵,却听见有人在说:“保研就是好,谈情说爱了,都不用在乎毕业了。”
我感觉到周时燃僵了僵,于是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周时燃想要按住我的脑袋不让我去看,但是失败了。
这是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生,他双手插兜,毫不避讳地看着我们。
可以确定他刚刚说的就是周时燃。
我本并不想理会他的话,但是想了想周时燃的态度,又觉得这次的论文事件和他有关,无名的火冲上了心头。
刚想说什么,周时燃拉住了我。
“还没结束呢,到时候就都知道了。”
他是在对那个男生说。
“这么有勇气,不愧是教授看好的人。”他抬步要走。
有些人,不说两句,真把自己当东西了。
“好浓的醋味儿,这也太酸了吧,大学四年也没酸出个结果。”我拿下周时燃拉着我的手,牵住,“说明你也是有本事的人。”
声音不清,我就是想让他听到。他回过头来看着我,有些恼怒地说:“挺厉害啊,都挺受长辈们喜欢。”
我最讨厌听见这些话。
“那你不受待见还要怪别人?”
“怪他太优秀吗?”
周时燃扯了扯我的手,示意我别和他计较,但他说的话实在是不好听,我见不得别人欺负周时燃。
看着他现在一副小媳妇受气的样子。
我就更来气了。
“还要靠女人来挡吗?”
“女不女人没关系,”我拿过一旁的行李箱,“跟他没关系,我就是个男的我也这样,我单纯看你不爽。”
我实在是懒得和他掰扯,我想周时燃的无奈不是来自于论文思路被窃,而是面对这样一个人,总是觉得心理扭曲是正常的,但是无可奈何。
但我和他不一样的是,我现在只想气死他。
“你的能力还是好好写作文吧,万一这个选题撑不下去,最后烂尾,答辩的时候别哭啊。”
我朝着他笑了笑,牵着周时燃走了。
“好无聊的人。”我目视着前方,愤愤不平,“你放心,他肯定撑不起你的论文,你好好搞,肯定比他厉害,我相信你!”
还没来得及继续说些什么,周时燃就把我抱住了。
“我第一次看你这样,原来你平时发脾气都是装装样子的吗?”
我搂住他的腰。
“对这样的人,你就要以气死他为目的,自己开心。”
“学到了。”
无赖嘛,那我也耍无赖。
“别怕,周时燃,你怎么都能做好的。”
他长久的沉默以后,轻轻地说了句嗯。
·
回来以后的生活,在找工作里不断进行。本来是想找好再回来,但这次回来的有些着急,还没有找到,就跑回来了。
甚至连宋宋和与言都还没见过,她们两比我还忙……不过也因为我最近确实很闲。小芷和张尔成都在回来第二天给周时燃送汤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来埋怨周时燃不注意身体,还有一个来埋怨周时燃不告诉他。
我和他们匆匆忙忙见过又分开了,周时燃忙着各处调研写作,也就偶尔见一面,其实也和在南诏一样,只是我现在可以去找他。
几乎每天都要给他送点什么,偶尔也会陪着他在咖啡店里写论文。这样的日子太舒服了,让我想罢工,不过这也只是我还没找到工作之前的日子,磨磨唧唧的的日子开始以后,他的进展也格外快,我甚至还抽空还陪着他去了各个动物园。
我都快把动物园逛遍了。
然而我还是不能当个无业游民的。
这天刚参加完一场面试,居然接到了宋宋的电话。
在南诏的那段时间,她和陆拾安参加了一个很简单的多人草地婚礼,然后就跑去旅行结婚了。只是那时候南诏正巧赶上部分地区泥石流,他们没能来成,给我发了好多消息叫我注意安全。
我回来以后就听她说要再办一个婚礼。
“岁岁!”
“嗯?”
“我有空了!你呢?有空就陪我不”。”
“干嘛去啊?”
“明知故问,当然是!试婚纱啦。”
“好,”我抬头看了看附近的场景,“正好在你家附近。”
“等着,开车去接你。”
我慌了。
“你慢慢开。”
“你怎么到现在还在怀疑我的技术?”
我倒也不是怀疑,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
˃ʍ˂
宋宋到的时候我还在回周时燃的消息,他的论文交上去了,还偷偷告诉我,他那个不常笑的老师捉摸不透地笑了笑,还和装样子说叫他答辩加油。
他问我现在在哪儿,我直接用语音回了一句:“在宋宋车里。”
耶耶:可恶,被人捷足先登。
耶耶:那晚上回家吗?
我笑了。
宋宋在一旁调侃:“都回来了还隔着屏幕聊天呢?”
“那不是要陪你吗?”
“可别,我现在立刻把你送回去。”
她假装要掉转车头,我即使给她刹车。
“此刻你最大好吧。”
“咦~那么勉强。”她也就是逗逗我,“晚上把周时燃一起叫上呗,聚聚吃个饭。据说前些日子这孩子可惨了。
“是啊
抽着功夫给周时燃回个消息。
岁岁:晚上和姐姐们去吃饭吧~
耶耶:好。
耶耶:不过其实我只想和岁岁姐姐吃。
好乖啊。
想亲。
“前些日子瘦了好多,不过经过我和时阿姨双管齐下,又回去了。”
“瘦了?腹肌没掉吧?”宋宋撇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不会还没见过吧?”
我老脸一红。
“宋予归,”我痛心疾首,“你污秽。”
“我说什么了?还污秽,我一个快要结婚的人,在这儿看你们玛卡巴卡吗?”
那倒也没有玛卡巴卡。
“说起来你们不是早就领证了吗?”
“前几年新潮,非不要办酒席,非要旅行结婚,我还拿你当借口呢,说你都没回来,办了也没意思。”
“结果今年计划有变,安安奶奶想看着我们有个正式的婚礼,那不得办一个给老人家看看吗?”
“想再穿次婚纱?”
宋宋抿嘴一笑,整个人透着娇纵,陆拾安把她照顾得很好。
“嗯,他们单位之前有个草地婚礼,我和陆拾安也参加过了,那次是与言当的伴娘,总觉得有点遗憾,这次轮到你了。”
她停在了一家婚纱店门口。
“我的伴娘,这次来接我捧花啊。”
我下了车,有些无奈地说:“捧花哪有这么好抢。”
“别担心呀,我只扔给你。”她拉着我走进去,“不过捧花只是其次好吗?那孩子想不想娶你才是真的,他今年刚二十二吧,也是太小,你应该还要再等等吧。”
可能吧。
毕竟他还这么小,时间过得好快,但我觉得还并不着急。
我想起前几天爸爸才和我夸过他,那次他生病忙里忙外的不只是妈妈,还有周时燃。他承担着我的责任,还告诉我没关系,也不急着我回来,只在一次次打击里自己一个人默默舔伤口。
想起来,就会觉得难过。
刚进婚纱店,就看见甜甜也在里面。
“来了啊?”
“搁这等半天啦。”
“甜甜,”我看到一旁的路之舟,兴奋地看看宋宋又看看她,然后问她,“双喜临门?”
“不,”甜甜看了眼路之舟,“他现在这么忙,都没空陪我,我不嫁。”
一旁的路之舟低下头看着她说:“是谁被求婚三次还闹着要再求一次?”
三次?
宋宋朝着我无奈地笑笑,用口语说:“小情侣的把戏。”
……
宋宋是之前和陆拾安过来订的婚纱,这次就是过来试试大小,穿上以后我们感叹了很久,还拍了很多照片发给了还远在异地出差的陆拾安。
陆拾安大手一挥说要请吃饭。
还没等我们拍照完,周时燃给我发了消息说在门口,我连忙跑去接他。
婚纱店店员很有眼力见,看见我们两的状态,就问我们最近是否有成婚的意愿。
我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就听见周时燃肯定地说了一句“嗯”。
那位小姐姐喜笑颜开,想向我们介绍的时候,他又笑着轻声说:“还没求婚,还要等等。”
小姐姐会心一笑。
以前觉得婚纱是梦想,但婚姻不是。
刚刚看着宋宋穿上婚纱,突然又觉得,婚纱是梦想,如果是和他一起走,那么婚姻也是。
但我并不要去他打乱节奏,我想,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可以。
向他求婚。
而我这么做,一定是因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