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省师范的每一天,每一个时间的缝隙,高启盛吃着批发的散装泡面、没有味道的食堂紫菜汤、廉价粗糙的馒头,一边保持着十几年来不要命的学习,一边疯狂地寻找各种可能赚钱的途径。
在他初出茅庐的直白认知里,金钱,对于被圈在旧厂街的老鼠们,就是神圣的法典,唯一的出路。
是高启盛必须拥有,才能得到保护他哥入场券的东西。
而一无所有的高启盛,又把自己的花销与哥的不幸归因在一起。
他偏执地想,只要他赚一点,哥的辛苦和隐忍才能少一点。
在他昼夜不分、两眼抹黑的奔波忙碌中,却如接受神谕般等待哥的电话,一次都不错过。
「小盛,你上大学别光闷宿舍,和同学出去玩一玩,多接触接触人。」
「还说没有啊,每次打电话你是不是都在宿舍。」
「嗯,哥哥是担心你太累了。我和你说你敢搞学习之外的事情我抽你啊。」
「哥哥知道你没有。嗯。哪个孩子不想家啊。所以让你去那个什么同乡会,都是京海的孩子,你们认识认识,聊一聊,就像回家了。」
「好好好,哥哥也想你。」
「晚安小盛。」
刺啦作响的电流声,意欲掩盖哥关心与担忧,意犹未尽的那句「哥也想你」。
尽管是在他惴惴不安的试探中,裹着十八九岁少年向大人索要时的语气,逼着哥说出来的想念。
高启盛也几乎欣喜若狂。
在宿舍的床上,翻来覆去的咂摸着哥的语气、每一个字、甚至夹杂在电流声中的每一声吸气。
像几百个夜晚那样,把手伸进被子里,用最原始的欲念勾连着相距万里、京海的哥哥。
第二天他就去了所谓同乡会。
他一向听哥的话。
在那他认识了曹斌。
高启盛总是挺不直的背在她面前好像更弯。
曹斌和其他人笑着,他坐在暗处,看着KTV包间里婆娑的人影。
他想什么时候能带他哥去一次KTV。
曹斌看到了他,远远地晃晃手里的东西试图获得联系方式。后来高启盛知道,那个东西是「小灵通」。
他没有。
那天他找KTV前台借了纸和笔,把自己的联系方式递到曹斌手里。
曹斌,不学无术,吃喝嫖赌,纸醉金迷。
但是有钱。
偶尔遇到曹斌,高启盛都在有意无意地塑造着自己。
没钱。
成绩好。
不善言辞。
曹斌第一次把作业交给他的时候,也把钱从鼓鼓囊囊的皮夹子里抽出来。
多的钱,曹斌笑着说就当请兄弟吃饭了。
每盏灯都守着秘密。
高启盛的秘密是越来越多,不同科目,不同学院的作业。
曹斌总是打电话请他吃饭。
曹斌把作业给他,也会大发慈悲般给他看看自己新买的玩意儿。
小灵通在曹斌眼里不过如此,但是高启盛拿在手里端详了很久。
曹斌一边拿着筷子指点江山,一边说这玩意儿肯定用的人越来越多,他爸的朋友说了,这是个大商机。
不过京海实在是落后,好像还没赶上。
高启盛看着翻腾的茶叶,想起哥干裂的唇。
他想把保护高启强的入场券扎实地握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