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的光

两个少年结伴离开的同时，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没入徐怀禅的眼帘，不耐烦和冷冽弥漫在他的周围，令徐怀禅心底颤动了几下。

她不禁嗤笑一声，同在一个地方，遇见与碰面自然成了家常便饭。

更何况，有些事情是她所愿。

姜云升觉得自己刚刚发作的躁郁症，莫名被一股气息压下，淡淡的药香浸润着胸臆中的滞重，仿若给了他一丝丝生气。

徐怀禅敛下小心慌的眉眼，小心翼翼地用化妆刷掠过男人苍白的脸颊，指尖的温度与毫无血色的皮肤不经意间触碰了一下。

有一种难以言明之意在两人之间环绕，他们熟悉着彼此的气息，只是秘而不宣。

在徐怀禅看来，用“病态”一词来形容姜云升此时此刻的神情，再合适不过，薄薄的一层粉底，都未曾遮住他昨晚通宵熬夜的疯狂，疲倦怠工与之相应。

后来，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下，姜云升同后来的选手一起前往舞台大厅，他气若游丝般扶着椅背缓缓起身，背对着将自己包裹严实的女孩，又后退了一步。

黄晕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多了几分烟火气息，但依旧像个游荡在人世间的孤魂野鬼，飘飘洒洒不知前路何在。

他笑了，垂眸看着地上无意间并排的身影，轻唤了一声：“阿若。”

他知道这是她。

“去看看我的演出吧。”他的声音又如同一只勾人心弦的灵魅，刺动了徐家怀禅隐隐作痛的心脏。

姜云升啊，这个人何其懂得捏住她那一星半点的情意，何其会算计人心。

她在孤寂的环境里，肆意斟酌唇间的笑意。

这场比赛，在热烈的人群中打响。

“强者挥刀向更强，弱者挥刀向更弱。”姜云升选择挑战ty。

于是，在众人的注视下，退堂鼓三人组敲响了蠢蠢欲动的回家之路。

ty由此获得反选权利，与姜云升上演了一场顶流大战，毕竟他们还有些事没解决。

而后，这场神仙对决由歪哥《凹造型》点燃个人battle的火焰，现场的气氛不慌不忙躁了起来。

/不忙哆，不慌哆/

/我先凹个造型/

/不能像他们，瓜得要命/

姜云升一身黑衣懒散站在入场处，认真观看表演的同时，那双眼睛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寻找一抹蓝色的身影。

最纯粹的克莱因蓝，如同藏匿在大海深处未曾消散的温柔，变成她的名字刻着心底。

是治愈与深渊的碰撞。

他的目光忽然停顿在导演组的某个角落，眼里的光亮闪烁在凤尾间，下一秒唇角微微上扬，笑意浅浅。

“接下来有请——姜云升。”严敏导演洪亮的声音将他推到对决的战场。

左手插兜，右手握紧麦克风，病弱的身躯在黑西装的掩盖下，看起来有些过于空白。

他从人群中走过，带着提前上演的压抑与反抗。

姜云升手握麦克风轻轻抵在唇边，想说的话旋即道来。

“《反抗》。”

亦是“淹没。”

“一个讲自己故事的歌，写在三年前，开始吧。”

他在地下艰难说唱的三年前，被黑暗的浪潮无声淹没，然后又用尽全力去反抗的三年前。

/我打算冒险一次/

/去坐末班的公交/

/之后到711买箱啤酒/

/一个人去路边喝个通宵/

/不太想回微信/

/也不太想考虑以后的事业了/

/反正关上卧室房门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了/

/你结婚没？小孩多大了/

/一个月工资是多少？/

/老婆漂亮吗？挺泼辣吧/

/要来一杯吗快大口喝下吧/

/可能大家只有喝醉以后才能放下防备说话吧/

/我是个RAPPER就是有嘻哈上面那种/

/哎哟……不是喊麦……哎差不多吧/

/做的也就一般在圈子算底端吧/

/倒赚不了几个钱还不是因为自己喜欢嘛/

……

前面情绪的铺垫很长很长，用气泡音娓娓道尽歌曲中属于他的故事，眼里冒出来的泪花在赫然昭示着，过去无数个难以跨越的黑夜。

演播厅里全是他絮絮低语诉说一个人的世界，将自己沉溺在痛苦中。

角落里，那抹蓝色静静地看着八角笼边瘦弱而充满力量的背影，小姑娘在光影中渐渐红了眼眶。

三年前的姜云升，徐怀禅见过。

“他说我病了。”

暴风雨疾驰而行，最终打破了先前的宁静，他眼里的光带着他的梦想在奋力反抗，即便岁月无情嘲弄他的荒唐。

台下与台上，共情者与懂得故事的人，都在慢慢回忆过去的眼泪，他们在世人不曾想象的阴暗处追逐梦想，反抗淹没他们的肮脏。

周密，小精灵，那奇沃夫……同样有过感同身受的人，渐渐低下下男子汉的头颅，用双手掩饰自己心灵受到的直击，是缓缓而出的泪水。

他们感受到了落日黄昏坠入黑夜里的阴冷与黑暗，也看见了光。

温热的火光，欲在黑夜燃烧一切。

“我的人生我自己定义。”

是啊，徐怀禅一直知道，他的人生没有任何人可以去定义，只有他自己可以。

她看见了无数聚光灯打在他的身上，像极了曾经眷恋的模样。

“不屑解释，我从没变过。”

“即便他们不说，也看着不帅。”

“这是姜云升，来就来了，怎么着吧。”

“押的不多，也唱的不快。”

他的眼里，氤氲的泪水和红血丝渐渐交合，混乱成狂傲与反抗。

姜云升用双手凸起的骨节紧握着麦克风，转身走向那束昏黄的光。

当丁达尔效应出现时，光就有了形状，是他们彼此心动的定义。

徐怀禅突然在想，算来算去不是天命难为，而是他们看着对方的心脏还在怦怦跳动。

姜云升握着麦克风，双手交叠垂放在胸前，与ty一起站在八角笼中央，两人动手动脚，笑容真挚，痞里痞气的。

小姑娘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一直感受得到，有惊艳、有心疼……

接下来，一分输赢。

其实，在两人看来这场比赛的胜负欲并没有那么强，他们只是想唱完属于自己的“信念之歌”而已。

后来，所有人看到姜云升带着属于他的荣耀，从舞台上走向人群，其余选手脸上的笑容炽热发光，给予他最终的祝贺。

姜云升在晋级唱片写下晋级票数，将其贴到了晋级榜的B组第一顺位。

“帅的吧。”他像个小孩一样询问大人的意见，过于温柔与可爱。

“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