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共沉沦

那天过后，陈洛和高启盛又是几天没有联系。陈洛似乎已经习惯了他们这种不正常的关系，不是爱人，但是做着爱人才会做的事；不是仇人，但是每次见面都会动手。陈洛不愿意深想，索性作罢。

那天晚上，陈洛接到高启盛电话的时候，已经知道李宏伟醒了。陈沉前一天就给陈洛打过电话。

这个消息对于陈洛来说并不重要，甚至和她没什么关系，但这件事牵扯上了高家，陈洛不得不慎重对待。

陈洛在心底告诉自己，自己的紧张与忧虑是因为与高家有关系的陈书婷，而不是因为高启盛。但她不屑做虚伪的人，哪怕是对待自己。她很快就承认了，承认自己的担心有一部分是因为陈书婷，但更大一部分是因为高启盛，这只小狗为什幺闯出大祸呢？

手机铃声响起，陈洛无意识接过电话，对方却一直不说话。陈洛也沉默，她听得见人的呼吸声，也听得见海风呼啸的声音。

“高启盛。”陈洛没看来电显示，但冥冥中觉得就是他。

“陈洛。”高启盛也回复她以名字，似有千言万语却无处诉衷肠。

“我听说，李宏伟醒了。”

“是，所以……我现在不在京海了。”

陈洛感到一阵的烦躁，她不是单纯的小女孩，如果李宏伟真的醒了，这件事恐怕不能善了。

“你哥打算怎么办？”

“我哥让我一直在外面躲着。剩下的他来想办法。”

高启盛一向信任高启强，这种信任已经到了一种信仰的程度。而现在他略微颤抖的声音彰示着他对这件事的绝望，他不是不再信任高启强，而是知道这件事不是高启强能够摆平的。

“你哥哥应该也没什么办法。”

“神明不允许我们都活着。”

这句话很沉重，陈洛也听得出这其中的意思，她故作轻松，调笑道：“高家二少爷什么时候开始信神了？”

“我希望求一个好结果。”高启盛不理会陈洛的调笑，语气哽咽，“但是神明不允许。”

高启盛回想方才的签文：皎皎一轮月，清光四海分，将军巡海岱，群贼望风波。从正则吉。

从正则吉，那从恶呢？高启盛清楚地知道，高家走到如今，做的都是恶事，这个世道就没给好人留活路，只有恶人才能得富贵。但是，从恶如何能吉？他不后悔杀李宏伟，甚至不后悔用冻鱼，他只是后悔没有做绝。

高启盛弯了弯嘴角，弧度几乎看不见，也没有笑声，他轻声道：“你那天说得对，万劫不复。”

——

高启盛离开，太阳还是照常升起。

陈洛维持着正常的生活节奏，按部就班，像一潭死水一般静默无声。

已是深秋，天气阴冷而潮湿。陈洛去高家别墅找陈书婷，却被告知陈书婷带着高晓晨还有一个叫黄瑶的小姑娘去香港了。

陈洛回到家，一路上神色凝重。陈洛知道，黄瑶是老默的女儿，而老默是高启强的“黑手套”，陈书婷带着黄瑶离开京海，是否与老默有关系？李宏伟的存在对于高启强来说是个威胁，高启强已经决定舍弃老默这张牌了？

电话铃声响起，打断陈洛的思绪。她看到来电显示是“高启盛”，距离上次打电话不过一天，他怎么又来电话了？她疑惑着接了电话。

又是相对无言。

也对，他们认识不过一年，见过的寥寥几面都是言辞激烈，亦或是痴缠暧昧，他们本该就是相对无言的。

“陈洛，你真的很了解我。”他自顾自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之前你说我蠢，我以前不承认，今晚尤其觉得，你说的对。”

“你想说什么？”

“就当我蠢。我回京海了。”

“你说什么？”陈洛猛地起身，在客厅内踱步，“你回来做什么？找死吗？李宏伟一旦说出真相，你想跑都来不及！”

“李宏伟醒不了，我哥已经让老默去了。”

“那你回京海做什么？赶紧滚！”陈洛踱步到阳台，仰头望月。

他没有回答，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轻笑一声，道：“陈洛，你脾气真的不好！”

“你别犯蠢，赶紧走，别等我找人赶你。”陈洛威胁道。

“就当我蠢，陈洛，你低头看看。”

今天他不止一次叫陈洛的名字，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这句“你低头看看”更是说出了柔肠百结之意。

陈洛顺着阳台望下去，站在路灯旁的正是电话那边的人，他的手里不知提着什么东西，昏黄的灯光映照出他的孤独与寂寥，今晚他的肩膀格外单薄。

“你快点走。”

楼上楼下，相隔不过五十米，陈洛想，自己不能见他，这是为他好，为自己好，为姐姐好。

“明天我生日。”

他一句淡淡的话，陈洛的坚持居然溃不成军，她仔细看高启盛手中的东西，恍惚是个生日蛋糕。

“你想让我给你过生日？”

“你可以第一个祝我生日快乐。”

“好。”

高启盛上了楼，路灯下已经没有那个身影，敲门声响起。

陈洛打开门，不过几天不见，他已经完全变了模样，疯狂与痴缠全都没有了，倒是有释然与笃定。

这副样子，完全像是找死的。

高启盛轻车熟路走到客厅，像是主人一般，尽管他只来过一次。

错了，都错了。陈洛看到高启盛平静的模样，深感自己错了。他哪里是不疯了，他是完全疯了。他潜藏在平静下的疯狂，像蛰伏在雪原中的狼，不是不要猎物，而是笃定，而是需要等待。

这两天一直在忙开学的事，所以没有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