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昌及笄的生辰宴如期而至,此前她一直称病不出,闭门谢客。凌不疑自然没有等到她的登门道谢,好在生辰宴的前一天终于接到了淳于氏自告奋勇替汝阳王妃送来的帖子。梁邱飞在凌府门前恭敬地接下生辰请帖,却无情地抬手请她离开。
为着裕昌自那日凌府归来后始终郁郁寡欢,个中缘由也是只字不提,整日待在灼华阁中,对于给凌不疑下帖子一事,汝阳王妃自是踌躇不决。还是多亏淳于氏从旁循循善诱劝说,才命人将早前特意让裕昌写好的帖子取来交予她。梁邱飞此番作态让吃力不讨好的淳于氏气愤地大骂凌不疑忘恩负义。
梁邱飞拿着帖子转身快步跑向凌不疑的书房,还未入内就激动地大声道。眼见这些日子少主公浑身上下冷峻摄人,一日堪比一日更甚,他实在苦不堪言,今日解脱在望。
“少主公,裕昌郡主生辰宴的帖子送来了!”
殷殷期盼多日的凌不疑迫不及待地接过帖子,一字一句细细看着,这张帖子确实是裕昌亲手所写,嘴角微微勾起,眉眼飞扬,重现一身少年意气。
“明日你们二人随我一同赴宴。”
“是,少主公。”两人异口同声抱拳拱手道。
岁初雪方消,霁色天始明。楼台荡梅萼暗香,春风融柳影草色。
裕昌着一袭萱紫锦衣,翡玉桃花累丝镏银对钗,东珠耳珰,高坐主位,气度斐然,不可方物。
世家贵女分坐左右两侧,这是她们第一次真正见到这位传闻中惊世骇俗的当朝郡主。本以为她骑猪入城,应是粗俗无礼,贻笑大方。今日一见,却是进退有度,举止得宜。她身份高贵,就连身为宣后外妹文修君之女王姈也需向她行礼。无论她们心中如何嫉恨十一郎待其与众不同,面上都只能违心恭维讨好,大赞其容色倾城,仪态端方,赠医施药,福泽百姓,实乃当朝女娘典范。
裕昌不冷不热地应付着她们,就连面对前世亲如姊妹的跟班王姈楼缡也是一视同仁。前世大起大落后,熬过那么多年在三才观的清修日子,她早已淡了很多心思,也通透了许多世事。
“凌将军到。”府丁一声通报,裕昌心下一惊,贵女纷纷朝她看去,随后又期待地看向门口。
为了不失礼,裕昌无奈地起身,带着桃言迎上前去,隔着门槛,恰好与凌不疑四目相对。
今日他难得换了一身月白锦衣,爽朗清举,且这白衣上的银丝芷草朝露暗纹分明与裕昌身上的暗纹一模一样。被一众贵女看在眼里,当真无声胜有声,不知多少女娘要扯坏了帕子。
“文宜,但逢良辰,顺颂时宜。浅予深深,长乐未央。”他眸光深深,柔情脉脉地低首凝视着裕昌。
“阿起,将我给郡主准备的生辰贺礼奉上。”
“凌将军费心了,桃言。”
闻言,桃言立刻上前一步接过梁邱起递来的一方小小锦盒,发现这锦盒大小刚刚好安放一支发簪,眼中有一丝惊讶一闪而过。
“多谢凌将军今日能来赴宴,不过此处是女子内席,皆为女娘,男女有别,且恕裕昌不便亲自招待,男宾外席在前面,府丁会在前引路。”裕昌一番话说得客气却疏远,凌不疑闻言,笑意敛去,眉尖不自觉蹙起,又是一如既往不容拒绝的语气。
“文宜,唤我子晟。”
“凌将军,你我皆未订亲,理应避嫌,此举不妥。”裕昌恍若未闻,有理有据地拒绝道。
“好!”掷地有声的一个字,她的心中如有一口晨钟敲响,轰鸣回荡,萦绕不绝。他眼中是势在必得的摄人光彩,看得她心慌意乱,几欲落荒而逃。凌不疑却是不再多言,转身去往男宾外席。
裕昌的及笄生辰,空前盛大,文帝和宣后越妃各自赐下丰厚赏赐贺礼,文帝还下旨赞赏裕昌赠医施药之善举,加食邑两千石。
在宾客见证下,汝阳王妃满面欢喜欣慰地为她簪上一支翟凤双飞累丝点翠金簪,及笄礼成。
白日的热闹随一众宾客散去,抬头只见暮色苍茫寂寂。
桃言先行去为自家郡主沐浴更衣吩咐准备,裕昌独自回到灼华阁,却突然被人自身后环腰抱住,刚要惊恐大叫,又被那人抬手捂住,熟悉的青草气息混杂着淡淡的酒气盈满鼻息,原来不是什么胆大妄为的歹徒贼人,而是凌不疑,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右肩微微一沉,凌不疑的鼻尖缓缓磨蹭着她的脖颈肌肤,伴随着一股灼热微醺的吐息,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如同呢喃。
“夭夭,是我。别怕。”
他们从未如此亲昵贴近,此时的姿势这般旖旎缠绵,又带着野兽圈占领地的满满占有意味。两世都没有这种经历的裕昌不自在地意欲挣扎,却抵不过凌不疑的力气惊人,腰间的那只手如同烙铁拥得死紧,热烫的感觉无法忽视。
“夭夭,我就想和你好好说说话。只要你答应我不出声惊动其他人,我就马上放开你。”
惊惧交加的裕昌连忙点头,她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们此刻共处一室,不甚清白的状况。
凌不疑留恋不舍地缓缓放开了她,裕昌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逃出他的怀抱,转过身戒备地瞪着他,低声怒斥道。
“凌不疑,你想干什么?居然偷偷潜入女娘闺房,这可是登徒浪子之举,你又要害我成为全都城的笑柄吗?”
“我想娶你。”凌不疑目光炯炯地望着她,郑重道。
满室静然,暗香浮动,这一句如惊天动地的誓言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