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酒楼安静的后院里,第一次迎来一位贵客的坐骑野猪。杏花吭哧吭哧地享用着几大盘鸡鸭鱼肉,尾巴甩得欢快。有少主公命令在身,梁邱飞只能站在一边羡慕又嫉妒地看着,手里还提着那一大包糕点。真是人不如猪。
“子晟,不知都城何处有好酒。”
“……”裕昌已然习惯唤凌不疑子晟,可以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也开始不自觉地依赖他,凌不疑本该高兴,毫不犹豫地对她有求必应。可裕昌身为修道之人,如何也不该对好酒感兴趣。
裕昌也从他一言难尽的沉默里读懂了他的意思,无奈地开口解释道。
“师傅对美酒甚为钟爱。”
云臻道长确实是一位奇人,医卦双绝,隐世修道,独独对一口黄酒有舍不下的偏爱。下山入世,必定会沿路寻各处美酒品鉴一番,隐居山林,也会依照收集的酿酒书简自己尝试酿酒。都城繁华,酒楼颇多,绝不缺陈年佳酿。裕昌想趁这些时日,好好搜罗一番师傅的心头好,带回山让他一解腹中酒虫。
田家酒楼的千里醉在都城赫赫有名,千里飘香,甘醇绵厚,回味悠长。多少世家子弟,甘为它一掷千金。诸多白鹿山才子,亦为它作赋题诗。
裕昌与凌不疑坐在二楼一间靠窗临街的雅间里,纱窗半敞,正街喧嚣尽收眼底,梁邱起正守在门外。
桌几上全是裕昌所喜爱的饭食菜肴,她倒是只当巧合,不曾多想,兀自吃得正欢。毕竟,两人一起吃过的那一顿饭不足以令凌不疑对她的喜好如此知之甚深。
凌不疑心里的想法则是,阿飞套话打听的能力还算有用,日后可以考虑少罚一次军棍。
长年习武之人,目力耳力向来过人,隔壁雅间的谈笑提到他心上的名字,不由暗暗注意几分。
“王兄,不知你可听说了,那几日前刚回都城的裕昌郡主。”
“自然听说了,堂堂一个郡主,骑猪入城,招摇过市,抛头露面,还能是什么正经女娘。听说她拜了个老道为师,那不就是个小道姑。我还从未试过与道姑一度春宵呢,不知和寻常女娘比起来,那滋味有什么不同。”
“哈哈~王兄,你连郡主都敢肖想,小弟甘拜下风。”
“郡主又如何?皇后还是我阿母的表姊。何况她一个小女娘漂泊在外那么多年,谁知道被多少人得手过了?她那日不是和冷面阎王一起回城吗?哪里就那么巧碰上了?说不定,他们二人背地里早就无媒苟合多时了。哈哈哈~”
“嘭~”凌不疑一脚踹开了隔壁雅间的门,眉宇凛冽锋锐,目光犹如利剑,浑身上下浴血疆场的肃杀凶煞之气直冲方才谈笑二人而去。
这两人原来是车骑将军王淳与文修君之子王隆,太子太傅楼岷长子楼季良。人后语其是非,那些恶意的揣测还偏巧被这冷面煞星逮个正着,不怀好意的讥笑戛然而止,他们当即大惊失色,心下骇然,两股战战,冷汗直流。
“凌……凌将军!?”
“王公子,楼公子,不知车骑将军与太傅可知道你二人私下里满口寡廉鲜耻的污言秽语,还胆敢编排当朝郡主,毁其名声。不如现在就随本将军去廷尉府走一遭,既然他们教子无方,本将军不介意出手代劳。”素来听闻那廷尉府的刑讯手段严酷至极,二人只觉小命休矣,差点当场栽倒在地,忙不迭地跪地拱手求饶。
“凌将军恕罪!我们方才只是开玩笑的。”
“对对对,我们方才不过是酒吃多了,才胡言乱语了几句,凌将军千万不要与我们一般见识。”
“玩笑?!胡言乱语?!”凌不疑几乎是一字一顿,狠狠踹翻桌几,酒菜碗碟,四分五裂,几大步走到他们面前,一脚踹倒一人。
“全都给我滚出去!?”回头冲着门前闻声而来的其他客人,酒楼伙计以及老板田硕怒吼道。
梁邱起立即关上门,敛眉肃目,抬手拦住围观众人,静默如山地守在门口。
……
乱七八糟的雅间里,王隆与楼季良面目全非地瘫在地上痛呼哀嚎,梁邱起留下处理善后,赔偿酒楼损失,勒令田硕及一干看客谨言慎行。
而凌不疑已经寻到后院,第一眼就望见被他有意支开的裕昌坐在正中央虬枝缠绕的槐树下,眼里的喜悦转瞬即逝,只因第二眼就发现她正与梁邱飞,杏花分食那一包糕点。梁邱飞抱着属于他的那一份就站在一旁,几乎是一口一块。裕昌刚用过饭食,本就不饿,一块掰成两半,自己一半,杏花一半。回都城前的这些时日里,裕昌也不是总能买到肉,有时会用糕点充饥,食量太大的杏花也不挑食,吧唧吧唧吃得还挺香。
“……”
“阿飞,回去后领二十军棍。”
“少主公,为什么突然又要罚我军棍?而且还还多了十军棍。”梁邱飞一头雾水,着实委屈不平。
“三十军棍。”
“不不不,二十军棍就很好。”梁邱飞迟钝地终于发现少主公心情不好,连忙乖乖认罚。
晚一步跟来的梁邱起对于自家弟弟的缺心眼实在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