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云细淡,树影横斜映碧波。清风微寒,疏枝残叶落萧瑟。
凌不疑策马在前,汝阳王府的安车悠悠在后,他又一次陪同裕昌回到汝阳王府,给出的理由同样在情在理,灼灼的目光依旧不容拒绝。
“文宜,今日你我正巧同路,宜早不宜迟,我亦可顺道登门拜谢,我已让人给阿起阿飞送信,将谢礼送到汝阳王府。”
裕昌隐约觉得不对,一时又理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再深究,轻轻点头。也或许因为眼前人是他,她第一眼就见色起意,瞧见他那张好看的脸便心生欢愉,也就不忍心拒绝,不自觉退让。
都城众贵女所求如意郎君,凌不疑毫无疑问可拔得头筹,就连三公主和五公主也曾当众表露倾慕心意,奈何郎心似铁,此前从不与任何女娘亲近。
汝阳王妃自认识人无数,平素无交集的凌不疑连续两日为了裕昌登临王府,堪称殷勤,她如何瞧不出那点儿女情思?她也感念霍翀将军对裕昌母女的救命之恩,而得圣上偏爱的凌不疑日后必然权势滔天,为裕昌,亦为王府,她顺水推舟地放任凌不疑亲近裕昌。若是裕昌当真心悦于他,未必不是一桩良缘。
常年在三才观修道的汝阳王,与都城世家子弟,皇子公主从无相交之意,却是打心底里颇为欣赏凌不疑。昨日于府中见面,待他难得一见的亲厚,也没有因为男女大防,立刻严词拒绝他想亲眼探望裕昌的不情之请,而是想先弄清个中情由。
“凌将军,你是否对裕昌有意?”
“是。我要寻的新妇是一眼万年,一见便知是她,满心满眼都是她。而当我中毒昏迷,醒来第一眼看到郡主时,还不知是她救我性命,但在心里已然认定,郡主就是那个人。”凌不疑执掌廷尉府,年少时就得了个铁面阎王的称号,他提起裕昌时,倏然柔和的眸光神情显露出不容置疑的绵绵情意。这一番话,许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在人前直白坦诚情意,令人无法不动容。
汝阳王同王妃一样,并不阻止凌不疑,顺其自然。这段缘分,成与不成,都不强求。他们也心照不宣地向凌不疑隐瞒了裕昌的一些秘密,比如十年前旧疾的真相,又比如十九岁大劫的卦象,以及不久后又将离家四年的无奈。告知性命攸关的这些事,必得裕昌情出自愿。
凌不疑命副将梁邱兄弟专程送来的谢礼在正堂里堆叠如山,汝阳王妃吩咐王府总管立刻新开一间府库,日后专门存放裕昌所得赠礼赏赐。
“少主公已于今日一早入宫,稍后会亲自登门拜谢。”
裕昌也是今晨入宫谢恩,凌不疑这另有所图的私心几乎算是毫不掩饰,也就裕昌那丫头才会天真地相信如此多次的巧合。
梁邱起的话音刚落,汝阳王妃果不其然就看见凌不疑与自家孙女双双出现,他分明是特意慢下步子配合着裕昌,两人始终并肩而行。俊眉朗目的少年将军与娇美柔媚的少女郡主,二者皆是身份尊贵,容貌盛极。若是旁人瞧见,必会忍不住赞一句,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此时恰是午时将近,汝阳王妃忽然想起,刚回都城那日,她在一旁瞧见,裕昌默默望着凌不疑策马离去的背影,面上依稀有几分不舍之意,就顺势开口留下凌不疑,而这正合他意。
“凌将军不如留下用顿便饭。”
“那子晟就恭敬不如从命。”
汝阳王夫妇同坐正中央的主位,分列左右两席的凌不疑与裕昌,中间竟然没有用屏风遮挡,恰好四目相对。不过片刻,裕昌就低头避开,转而看向桌几上的饭食。
凌不疑轻轻勾唇,也准备执箸用饭。余光仍时不时流连向正对面,很快发现给裕昌准备的饭食与他们三人有所不同,不见任何荤腥,而是多了两小碟精致玲珑的糕点。裕昌对于糕点明显尤为偏爱,时不时夹上一块,不知不觉食碟已空,仍是意犹未尽。
他蓦然想起,裕昌师从云臻道长十年,修道茹素也是理所应当的,之前的那一身道童打扮想来也是一直未变。十载岁月,何其漫长,她竟没有一天享受过当朝郡主该有的锦衣华服,珍馐美馔,心里便止不住地微微泛起疼。
他真想快点光明正大地将她牢牢锁在身边 ,好好捧在手心里,疼爱娇宠,裕昌会如一株身娇体软的菟丝花般同他缠绵相依,相守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