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佑开目已明。
昨夜半出而白如此。 尚佑不知。 如常语,必于床上更赖,至兄炊饭而已,不复忍于暖处抱出。
方打两滚儿于床上,忽忆昨被胡睿升于白芍之室。
呜呼。 忽然开悟。 床亦不赖,暗战于被窝中,遂轻跃入床下。
忆昨夜再睡,自忆白芍夜半门。 走至新辟所,其门虚掩,尚佑但轻一爪,便乖张。
尚佑跃过其户。 此固其家,虽客亦不以为非。 但床上叠被整齐,本无白芍。
尚佑心恶之,乃夜遁去。 不意白芍徒有所益,立马还白睿精收之。
方拐过长廊,“啪”一声,但怪他乱窜不看路,全个狠撞撞上了。
诚仓卒不及备,尚佑岂意走数千百里廊庑间忽多遮路,呜呼“噫噫”连翻数跟,皆趋后栏,方遂缓之。
才触一刹,了无痛楚,反是此数随头,晕地不清。 见数步之遥,便生生立立,自欲驰告。
芍甚不自安,求来不敢。尚佑心嘀咕:得非尔我能搏乎?
须臾,犹豫未决。 再起,已入白芍怀中。
芍度不意尚佑有此举,意欲振两战以避之,乃仰首攘衽曰:“咄,汝欲累死我耶?”
狐狸之状,实为小巧。 虽岁数可以惊人一跳,比诸宗伯,全不足数。 狐子最幼可爱者,为兄姊姨妹抱持去,不亦乐乎。
刻其两爪力挽白芍之襟,乌目瞪者屈而怜之。 芍于先时被其欺惧,向者虽非己过,见赤影直欲还走。 然是时尚佑全抱至己怀,亦不过小狐耳。
尚佑见两手轻环,乃移爪于白芍衣上。 乃更启口曰:“小妖精,呆杵做甚么?”
白芍本意谓“我非小妖,”即其信然。 言之尚佑,如三分之嘲。 理而不理,又本言不过此小狐,口张良久,方气馁。平声曰:“……无他。”
尚佑仰视其面,以首触之曰:“噫! 诈人。”
半日不见白芍,尚佑心以为小妖无趣。 不欲无故招人,岂不无趣? 翻身,复开口曰:“大清早的有许多里外屋角院子你不立,偏立在我平日所喜走的走廊里,就是专为了叫我跌一跌么?”
尚佑视白芍色变两三变,自乐殆将“哈哈”笑数声,意欲忍之,欲骂。
忽闻远远有人语云:“……甚是难看。”
尚佑跃起曰:“谁言难者!”
自是善视。 白芍虽不如小花妖远甚,但一狐欺之足矣,终不假手。
复有声,但笑,非语也。
尚佑闻之,乃季凌也。 笑呆如故,易辨耳。
熏熏于白芍,乃是其兄,闻之大悟。
向者自非言己与小妖也。 季凌不知何时,复来其家,尚佑以爪搭白芍手,作贼窃视。
其声正闻于庭,云是窃窥,亦不过以头探曲角,一可辨也。
夜半时雪已厚实。 此刻日未高升,一地莹透,未有半点融化。
睿升衣白袍,尚佑未尝见,意季凌所持来也。
观此位于胡白芍,正见二人背影也。 庭中惟假山一座,又止立一端,其所施为,自是一目了然。
其雪厚。 尚佑直觉走往必埋己也。 其中间片薄于四边,尚佑俯白芍肘望之,中央堆雪人高者二人。
尚佑与白芍既潜视之,虽隔一角,亦稍远矣。 雪人貌白而不可辨,视其衣服,乃季胡也。
其声难睹,既为胡言,自是季凌堆也。
尚佑心若明,思之未喻。 视其兄与季凌背,怪之。
适季凌独过,不知所言,徐笑之。
尚佑笑为痴,犹不能言。 埋头白芍袖有顷,曰:“无面。”
白芍愕然,意而问曰:“呜呼?”
尚佑举首曰:“呜呼,我言亦堆雪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