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隋兄弟还睡呢?”一个眉毛粗短,长着对吊梢眼的绿袍男子站隋轻水床前,又是不屑又是轻蔑地用鼻孔看着他。
隋轻水翻了个身继续睡,口齿不清地道:“谁是你兄弟?我可没你这么个兄弟。”
“听见没王兄,人不拿你当回事!”要是隋轻水没记错,这声音应该是那王兄的跟班孔二的。
有个叫不上名儿的,刷的一下展开折扇,自以为风趣幽默道:“他也姓隋啊?不知武学造诣比起那魔头又如何,不会也叫隋轻水吧?”其他人十分捧场笑成一团。
天下别说同姓,同名的都多了去了。知道的知道隋轻水是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灵丹妙药呢,就只是提一下就有人亢奋不已。
隋轻水半张开眼睛看他们一眼,极为无奈道:“人在那山头住的好好的,你们怎么这么操心啊…连同个姓你们都不放过。”
谁料,不知名二号借此重重地拍了下面前书案,义愤填膺道:“我们操心?你还想帮那魔头说话不成?!我们当然操心!大家来这就是为了替天行道,剿灭那魔头还天下一个太平,焉能不操心!”
不知名一号劝二号,开口就是冷言冷语,极尽嘲讽:“就他这样还替天行道?你和他说这词他能懂吗?”
王兄负手,摇头晃脑自以为是的总结道:“‘凡入萧山派者,分文不取’这话不知道吸引了多少草包骗吃骗喝。可惜,好日子明儿就到头喽。”
躺床上懒得说话的隋轻水听到这猛地来了精神,突然起身道:“明天到头?什么意思?”
其他人又十万分不屑地瞧了眼一下子清醒的隋轻水,心里是大为不齿他这几日行径。六个人一间屋子,他们出去习武时隋轻水在睡觉,回来时还在睡,居然还有几天睡到了午时!
睡也就算了,还整日里无所事事,东逛西转就是不见他练剑习武。且他的佩剑,也真是普通到不能更普通,你只要稍微肯花些银子,就不至于买个这么差的!都是习武之人,哪有对待自己的武器那么随意的?
所以他们觉得,这人定是既武艺不精又穷困潦倒。来到这无非是因为这几天萧山派管吃管住,能暂时给他个容身之所。
孔二哼了声阴阳怪气道:“怕了?今儿是招募最后一天,明日可就要武试了!我要是那混吃混喝的骗子,今天我就走,也省的在萧山派上下与一众英雄豪杰前羞得抬不起头!”
隋轻水懒得理会他话中的尖酸刻薄,怔怔地目视前方,又直挺挺躺了下去。众人以为是这消息给他打击太大,哪知道隋轻水只是激动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什么是拨开云雾见青天!什么叫守得云开见月明!比春风十里还沁人心脾!
起初隋轻水以为来了就能比,赢了就能加入他们,一起商讨如何对付自己。兴冲冲来到萧山派后,却被带到一处偏院让他先住着。
当时他还心想萧山派果然百年名派,思虑周全。不少英豪许是连日奔波而来,少不得一番舟车劳顿。虽然,消灭自己足够成为他们强有力的精神支柱,但毕竟rou体凡胎,今天的休息是为了明天的更好发挥。未料这一歇息,就歇了十余天。
还是后来,隋轻水在屋子里实在闲到长毛,将无所事事的地方从室内转到室外,在树上发呆时听其他人闲聊才得知:这次要先募得百名江湖侠士,再以武试角出前二十人。只有这二十人,才有资格与三大门派一起共剿红鸾宫。
……
这可真是,天大的荣幸了。
为了剿灭个红鸾宫,他们竟然这般大费周章,还搞了场选拔?还只有二十个人有资格?!这什么仇什么怨?
而且,什么时候隋轻水这三个字变得这么毁天灭地,天nu人怨?恐怕要了自己命那人,还会被众武林世家引为上宾,并载入江湖侠士录,流芳百世,供后人瞻仰。而自己的结局,大概是要被无数人鞭尸践踏数日,再挫骨扬灰,以解心头之恨。
当时坐在树上的隋轻水想到自己的下场身子抖三抖,原本腿蜷起来支着的那条腿无声无息的变软,滑落。他坐在树上,两条滑落的腿在空中晃来晃去,毫无形象可言。
树下闲聊的人也注意到树上四仰八叉毫无形象的隋轻水,盯着他的方向似有所指道:“要我说一开始就应该武试,也省的那些混吃混喝的草包来扰人。”
隋轻水在心里无比赞同。说起来并非隋轻水脾气好,不与人计较,只是这些话比起寻常说他的那些实在悦耳太多。难听的一旦听多了听习惯了,再听指桑骂槐的话只觉得不痛不痒,根本算不得什么。
何况他也的确如他们所讲,无所事事。一觉睡到晌午,起来就吃,吃饱了就在萧山派转。是个人都会觉得他不求上进。
倒是经过这几日观察,隋轻水发现萧山派当真算是戒备森严。
他们所处的只是萧山派一个偏到不能更偏的院子,唯一能通行无阻的只有前殿,前殿的清心堂仅供弟子们晨训使用。隋轻水看了几日觉得这些弟子对师门祖训也并不十分有兴趣,不然何以到了时辰一个不剩?其余的院落一直都有弟子把守,只能持萧山令通行往来。
每次他只要走的近些,那些弟子看他的眼神就跟淬了毒一样。尤其是掌门温如风的东来阁,轮值的交接特别严密,毫无漏洞。看守东来阁的弟子功夫也高出很多。整个萧山派的虚空上设有困杀阵,设阵人水平极高,硬闯者一脚行错便有性命之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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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还躺着发呆回顾前情的隋轻水,半晌后忽然意识到:明天武试,自己拿来的那把剑在哪?抬起胳膊摸摸左边没有,又摸摸右边,也不在。他仔细回想半天,一骨碌爬起来拽上靴子就奔向常供他休息的那棵树。
其他人见他离弦箭似的往外冲,还以为真像孔二说的先溜为上,以免丢人。
“哎不对呀,怎么这也没有?那会在哪?”弯着腰在树附近翻找许久的隋轻水,一脸郁闷地吹着额前的碎发。
“那把剑就算掉了也没人会拾。不在榻上肯定就是掉这附近。”
“啊!到底掉哪了!难不成我还要下去再买一把吗?!”
找了半个时辰的隋轻水瘫在地上,颇有些认命的口吻道:“可惜,你我到底是情深缘浅有缘无分。若是你还想在我身边,就赶紧自己出来,再不见我,我就不要你啦!”说完,竟闭上了眼睛:“我开始数了,三、二…”
“你是在找它吗?”
耳边骤然响起道清冽如泉的声音,泉水泠泠,却无寒意。隋轻水睁开双眼,斑驳的树影投在他脸上,也给他遮去了部分刺眼日光。饶是如此,他还是抬起手挡了挡。
待双眼适应了一阵,隋轻水才看清楚面前的人,身着萧山派青衫,领边袖口均以卷草纹饰之。其人面如冠玉,眉眼细长,状似桃花的双瞳里时一派清冷,端的是一派光风霁月,隽雅无双。他手中拿的,正是隋轻水苦寻多时的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