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平之夜
与其他病人不同的是,父亲在术后并没有表现出正常的“虚弱”,而是表现得异常“躁动”
病房里,桌子上摆了一个仪器,上面放着两个大的注射器,据护士说,里面是麻药,而一旦里面液体静推完毕就要重新更换
医生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便离开了
表哥和表嫂随后也带着大舅离开了,大舅先前也得过类似的病,今夜也属实劳累他了
我没有离开,跟母亲、姐姐和姐夫留在了医院陪护
第二天大概六点钟左右,我便拿了母亲的手机,跟班主任打了个电话,告诉他父亲住院了,昨夜在县医院做了手术,今天就不去学校了
那天恰逢周末,后来我顺理成章地在医院待了两天
当母亲以及其他亲戚知道我不去学校的消息,都埋怨我,当时还觉得挺委屈的……
那几夜,过得十分漫长且痛苦
父亲日夜颠倒地躁动,但他却无丝毫清醒的意识——他的手臂、腿不停地挣扎,好似在跟人打斗
因为他不停的乱动,会触碰到手上的针管,旁边的医疗器械,甚至还会牵引到他头部的创伤(他是脑出血,送去的还算比较及时,但由于出血量太大,只能手术取出了也许一块骨头吧,是左脑,而那里也空缺了一块)
所以,在医生的建议下,我们只能由家属按压,控制他的动作
他的力气真的超乎想象的大,而那段时间也无比的难熬
那时,大概需要五六个成年人才能按得住他
两个人按着他的胳膊,如果他挣扎得厉害的话,甚至需要三个成年男性才能控制得住他的上半身,而他的腿部大概需要三个人才能控制得住
刚开始的几夜非常难熬,他白天安安稳稳的,相对比较平静,但一到夜里,就开始拼命地挣扎,看护他的人没少受伤,不是被他的手狠狠地打到,就是被他的腿狠狠踹到,甚至他的嘴里一直不清醒得骂骂咧咧,什么话都骂的出来,母亲听了,哭着哭着就笑了……而且,正常人哪能经得起长达一个星期的昼夜颠倒呢?看护的人哪个没有家庭呢?亲戚怎么会一直看护他?
在医生的协助下,我们在坚持两晚后,给父亲上了“绷带”,给他的手、腿全都捆绑在了床上
其实,效果并不大。他挣扎起来,甚至挣断了两条带子,所幸床上的护栏还好好的
大概,三四天后,母亲病了,她发烧了,当时还是疫情期间
县医院在我们那边消费很高的,而且当时医院门诊下班了。我便带着她,出去找小诊所
当时的我,只是在小县城上高中,哪里清楚弯弯绕绕。最终,我们终于找到了诊所,但医生说,小诊所不接待发烧病人,连退烧药都不能开
不得已,我带母亲回了县医院,找到了专门的发热门诊
结果,先测了核酸,才得以吊上水,我在那里陪着母亲吊完水(母亲人生地不熟,且她并不识字,只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甚至还晕车,很严重的那种。我想,如果不是父亲生病,她估计踏足县城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期间回去报了个平安,姐姐、姐夫和舅舅留在病房看顾父亲
那几天,母亲没日没夜的看护父亲,别人可以回家休息,可是她不能啊,她一直在尽心尽力地履行她作为妻子的责任
父亲每次“躁动”,她都得在旁边按着。我们其他人还有机会轮班,而她……那时,她应该很绝望吧
那天晚上,父亲的兄弟(对于父亲来说,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更似亲兄弟。据母亲说,父亲三岁的时候就失去了妈妈,他的父亲不仅是个赌徒也是个酒鬼,对他不闻不问,所以他的小时候过得很苦。他兄弟的母亲,即我的“老奶”,对他多有照顾。“老奶”有四个子女,所以,父亲与他们更似亲兄弟妹吧。但我们家的其他人对“老奶”一家人一点都不待见——母亲说,父亲跟他的父亲很像,以前不仅赌博也还喝酒,后来跟母亲结婚后,喝酒赌博的习惯有所克制。父亲和母亲结婚的时候很穷,多靠母亲那边和舅舅的接济。当年,他们结婚的时候,借了他兄弟一些钱,可他们结婚当晚便找了父亲母亲要钱。不得已,母亲找大舅借了钱还给了他。大概从那时开始吧,父亲在母亲的管束下,逐渐走上了“正轨”,出去打工,也存了点钱,日子逐渐好过起来。“大爷”(即父亲的兄弟)一家很讨厌,反正自打我记事起就一直不待见他们家,也许一部分因为他们一家曾经的父亲母亲的所作所为,但更多源于我的亲眼所见和亲身经历——“大爷”是镇上小学的数学老师,甚至混到了主任级别,但我觉得他不配,一点都不配为人师表,不过奈何他们家在镇上“根基深厚”。他是个赌徒、酒鬼,一直都是。不过因为“家族”的原因,大家不敢对他们家怎么样,甚至还巴结他们家,导致这个人一直在镇上蹭吃蹭喝,甚至利用职务之便,在学校帮那些本不需要“贫困补助”的贫困生办理贫困证明。更甚的是,他还“嫖娼”,不过在那个闭塞的镇上,也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他有好多私生子女,大家都心里有数,只不过表面不戳破罢了……)
那一晚,母亲无奈之下通知了他们,毕竟父亲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于情于理都该通知
他和另外两个亲戚来的。那一夜,真的很奇怪
原本十分躁动的父亲,竟然出奇的平静。那一夜,“鏖战”了许久的众人终于得到了一个短暂的“喘息”机会
期间,因为父亲激烈的“躁动”,医生与护士们也从未见过如此“奇怪”与“亢奋”的病人,只能归结于“狂躁症”,但却十分罕见。他们建议我们转让ICU,可是那样的开销,我们这样普通的家庭,哪里承受得起啊!而且,ICU主任告诉我们,父亲进了ICU就是利用更多的麻药来使他安静下来,至于效果如何,他什么时候能清醒,他们不能保证,只是这样家属会轻松很多,不用日夜不停地被“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