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王一博出院的时候,肖战并没有来接他。
坐在病床上等了半天,默默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拎着回家,半道上想起没带家里钥匙,又跑到骨科找爸爸拿钥匙。
打开门,一道斜斜的光线在地面铺成一个规规矩矩的方块。将拎回来的毛巾牙刷水杯拖鞋一一摆好,收好袋子,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有些怔忡。
拥挤的,整齐的,小小的卧室。他的房间。
王一博躺倒床上,用被子蒙住了脸。肖战从王一博的生活中消失了。
王一博很平静地上学,上课,回家,跟着师父练滑板。球场上女孩子递过来的水,他也会接过来,拉扯一下嘴角给人家一个谢谢和微笑。
被塞进书包的情书,他也会认认真真地回信,说一句对不起。
如果你爱过一个人。从欢喜到绝望。如果你等过一个人。从黄昏到拂晓。
你就再也不会忍心把别人的心扔进垃圾桶里。
有时候在路上看到类似肖战的车,王一博会踩着滑板去追,红灯亮起,踏着滑板站在十字路口的人群中,突然觉得自己像是狗血偶像剧中悲情的女主角,自嘲地摇摇头,站在滑板上穿过人潮,在绿灯的最后一秒,滑到左边的路口。
回家吧,你不过是鸠占鹊巢,然后完璧归赵。有一辆车转弯,调头,慢慢跟在他身后。王一博停了下来,车也跟着停下。
贴着单向透视膜的车窗看不到里面,但是王一博知道里面的人在看自己。
副驾驶车门从里面打开,车内的暖气伴着木调香水的清雅味道扑面而来,肖战温文尔雅地坐在氤氲的温暖中间,眉眼如画。
"上车。"
王一博坐上了车,看他给自己系上安全带,接过他的滑板扔到后座上,一只手开着车,右手很自然地拉过他的手把玩。
刚从学校出来,王一博还穿着校服,打底卫衣黑色的帽子戴在头上。肖战觉得他的小孩真好看,一高那么难看的校服都被他穿的时尚有范。
"穿厚一点,这么半天手还是凉的。"
肖战拉着他的手把暖气温度调高一点,继续揉捏着小孩细长的手指。
"圣诞节你不是把滑板弄丢了吗,我又给你买了一个,磨砂纸也帮你贴上了,明天让李扬带给你。以后再需要什么,直接跟李扬说一声就行。"
李扬就是王一博的滑板师父。原来他们认识。
难怪他一去搭话,那人就很利落地表示愿意教他。
难怪对谁都爱答不理的一个人,教自己时那么耐心和气。"要是想回家打方岩的电话,我助理,你见过的,他会开车送你,不过要是想回你爸爸那里住,我回头让他把你东西送过来。"
又是这样,温柔得让人沉沦。
王一博想抽回自己的手,一用力,手甩在中控台上,肖战急忙拉住他的手,把他撞红的手指包在手心,放在唇边吹了两下。
"还这么冒失,疼不疼?"疼不疼?
这三个字是他的软肋。
从小到大,他玩滑板不知道摔了多少次,有人跟他说站起来,有人念叨着早说了不让你学你不听,有人笑,有人看。
只有他战哥,会温柔地问他疼不疼。他的战哥。
所以就算他的战哥把刀捅进他心里,他也会笑着摇头,说不疼。
你的声音有蛊惑人心的魔力,所以不疼。一点也不疼。
肖战把他手指贴在唇上,牙齿轻轻碾压柔嫩的指尖。
车停在一个幽静的十字路口,四周都是树,隐约传来几声鸟叫,肖战解开安全带拉下王一博的帽子,板过尖尖的下巴侧身开始亲他,舌头在他的齿间攻城略地,追逐他躲闪的小舌,吻到他喘不过来气,喉间发出细微的嘎咛,才放过他,叼着他的下唇,不轻不重地咬着。腰有些软座位上,王一博任由肖战的手顺着卫衣钻进去,在他身上煽风点火,然后钻进宽松的校服裤子。
王一博下唇红肿,脖子高高扬起露出形状好看的下颚,喘息着喷洒了肖战一手。
双眼迷蒙地看着肖战用纸巾擦了擦手,又抽出湿巾细致地擦了每一个指缝,忽然觉得很难堪。
肖战帮王一博解开安全带,从包里抽了几张钱放到他卫衣口袋里。
"这片不好打车,沿着左边的路一直走到头有个路口,到那边打个车回去。有点远,不过有下坡,滑着过去也不会累。"
摸摸他的头发,头发有些长了,微微遮住眼睛。王一博垂着头,两颗水珠迅速地从眼眶滴落在黑色的卫衣上。
肖战没有看到。
他只是亲了亲他的头顶,帮他把帽子戴上,然后说,"早点回家。"
后视镜中小孩站在路边地身影渐渐缩小,右转,疗养院中绿树成荫,有几个护士扶着宣萱的肩膀,拉着她的手,让她试着站起来。
宣萱看到了他的车,笑着叫他:"肖战。"就像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场景。
肖战下车朝她跑去,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蓝色玛莎拉蒂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荷尔蒙味道,一条脏兮兮的滑板安静地躺在后座上。
王一博第二天没有去滑板公园。以后也再没去过。
高考越来越近。
王一博出国的事也安排妥当,语言学校,公寓,照顾生活的阿姨和陪读,校友推荐信,高校捐款,只等他高考完去办理签证。
他不能把小孩留在身边一辈子,起码可以给他一个锦绣前程。
高考那两天肖战让下面的人组了爱心车队和送水点,整个城市都在热心地助力高考,他的小孩就在其中,跟一群神采飞扬的学生一起,完成青春最后的洗礼。
8号下午,最后一科考完,整个学校的天空都是抛起的书,王一博受了感染,也把书朝天空扔去,周围都是纷纷扬扬往下酒的白色纸片,有女生跑过来,"王一博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王一博没有吭声,默默张开了手臂,一群女生尖叫着扑了上去,照片定格在一张惊慌失措的脸上。
再见了,我的高中时代。再见了,我的17岁。再见了。
战哥。
王一博把肖战送自己的所有东西都打包装进一只大箱子里,包括那天给的他没有用的打车钱。
肖战的房子独占一个山头,用一道大门将整座山围起来,王一博把箱子放到执勤的保安身边,鞠了个躬,打车离开。
箱子上用黑色的记号笔写着几个大字:"战哥,再见"。火势发展有四个阶段,初起阶段,发展阶段,猛烈阶段,下降和熄灭阶段。
初期阶段是灭火的最佳时期。
发展阶段,燃烧面积扩大,燃烧速度加快。紧跟着就是猛烈阶段,燃烧强度最大,热辐射最强。最后,逐渐减弱直至熄灭。
*别的阶段不可以灭火吗?"
有小朋友好奇地跟消防员叔叔提问。
那是小时候,医院的消防演习,所有的小孩都聚在一起,听消防员叔叔讲。
一开始没有扑灭的火越烧越大,一直烧到最旺,这个时候是最危险的,所以小朋友们这时候要躲到安全的地方,火烧完了,自己就熄灭了。"
王一博坐在火车上,书包里放着简单的行李。有人在他的青葱年少里放了一把火。
他灭不掉。
只能任由火势越烧越大,把他的整个青春,整个人生都焚毁殆尽。
躲起来吧。
躲到安全的地方。
等这颗心,这份爱都被烧光,火就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