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护士送来一盆水，肖战拉起病床上人的袖子为他擦洗身子。住院这么久，虽然有护工，肖战还是不愿意假他人之手。扣子一粒粒地解开，枯瘦的皮肤，肋骨突兀，腰细的像根枯柴，风稍微大一点就会折断。凹陷的腹部纵横着几条陈旧的疤痕。

湿润的毛巾覆上长长的伤疤，轻轻地擦拭，仿佛怕痛到他。小心地避开各种管子，肖战将人抱起，靠在自己怀中，拿毛巾擦拭那人瘦骨嶙啕的后背。

脊骨一粒一粒凸起，略手，枯瘦得不像个人。像小兽。

受伤的，无助的，把自己封闭起来的小兽。一天天枯萎的人。

长期的卧床让皮肤失去了弹性和光泽。肖战将人放好，系好扣子。

湿毛巾的时候，温柔光滑的水穿过指缝，仿佛曾经残留在手心的细滑触感。

那天的烛光有些醉人。

夜风也醉人。

肖战把小孩带回家，由着胡闹的小孩，开了酒柜中的酒。配红的小脸，迷蒙的湿漉漉的大眼，红润的唇。

肖战鬼使神差地想到了雨夜的那个吻。湿湿的，软软的，甜甜的。

当时一定晕了头，肖战低下头吻了小孩，牙齿不轻不重地咬着柔软的下唇。

小孩仰着脸，下唇被蹂躏得红艳艳的，眼中仿佛有星星，探起身，嘴唇印在他淡褐色的小痣上。

理智在一瞬间焚毁殆尽。

小孩疼得嘴唇发白，满脸都是泪。

即使这样，细白的手臂还是一直去够他的脖子，泪汪汪地去吻他的小痣。

他的小孩。

在他身下哭着求饶的小孩。

任他翻来覆去摆布的小孩。

疼得话都说不出也一直抱着他脖子不撒手的小孩。

肖战醒的时候，看到搂在怀中熟睡的小孩，愣住了。

小孩身上全是深深浅浅的痕迹，眼睛红肿，嘴巴也肿着，

眼角还有一小道被他无名指上戒指细碎钻石划伤的清浅血痕。

小孩喜欢的淡蓝色床单上满是斑驳的血迹。肖战连忙给家庭医生打电话。

然后，逃离。背叛。

肖战最讨厌背叛，可他自己，也成了背叛者。肖战握紧了拳头，无名指上的戒指硌痛了手心。他的婚戒。

小孩胡闹，他也跟着胡闹。背叛了生死不知的爱人。也伤了小孩。

只能逃。

只好逃。

生日果然是最可怕的东西。

18岁生日那天，近在咫尺的晚宴，倾盆的大雨，迎面而来加速的卡车，在雨中奄奄一息的爱人。

血淋淋的18岁生日。

他把他们的订婚戒指戴在无名指上，这就是他的婚戒。他以为自己会一直守着，等着。

在醒不来的爱人身边。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