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与这边两人沉闷的气氛相反，一到达目的地，曲边宁第一时间听到的是声声笑语，笑声跟曲国压抑的空气很不相符，使得她有些恍惚。

院内，身披银甲，攻城有功的魏国将士在最显眼的位置插上了一面猩红色的旗子。

曲边宁看到有好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正兴高采烈地围坐在走廊内肆意交谈，一时对曲国宫殿的装潢评头论足，一时又取笑他们重文轻武，谈笑间无外乎不是赞扬夜幽王的骁勇善战。

曲边宁在衣袖内攥紧了手，她说道：“为什么来这里？你明明——”

明明有更好的去处。

这座宫殿她无比熟悉，因为曲边宁从能自己入睡的年岁，直到前天夜里都宿在这里。

原来顾瑧说的暂时的住所，是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晚的地方。

在一切都不同后兜兜转转回到了自己的住所，曲边宁看着那面迎风而起鲜红色的魏国旗，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比较合适。一旁的男人挑眉道：“看来不用向公主介绍了，请进。”

曲边宁浑身一颤，她看到顾瑧的脸上好像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她此刻恼极了他们魏国的人，也恨极了顾瑧。说到底，这次魏国攻城本就没有预兆，更像是权势滔天的人的一时兴起而已。

“为什么选这里？”曲边宁难得固执，她向来不是一个胆大的人，内心深处也知道自己此时最该谨言慎行，这个问题她不该问。

可也许是微凉的雨落在身上，曲边宁低烧未好，有些不清醒了。

她不是真的在意自己住了多年的宫殿易主，而是在替所有不解的曲国人，向最原始的施暴者质问更深层的缘由。

——为什么要做这么残忍的事情？

“呵。”顾瑧任由她眼眸程亮地盯着，坦坦荡荡地移开了步子。

随着他的动作，曲边宁身形陆续被院内的士兵们注意到了。有几人已经站了起来，窃窃私语地在说些什么。

这些目光或惊异或晦暗，仿佛将她当做了一个稀奇的物件一样打量着。

几人最矮的那个手臂也比曲边宁的大腿粗，更何况他们是人尽皆知的敌对关系，曲边宁顶着压力，垂着头一语不发。

他遣散了一堆士兵，乌泱泱的人群离开了，曲边宁松了口气，随着男人一同进入了宫殿。

顾瑧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怕什么，我可没有大方到让别人随意出入我的寝殿。”

他声音依旧冰冷，只不过有尾音上扬的习惯，所以听起来有一种错觉一般的温柔：“至于为什么选这里——很简单，因为好奇二字。”

顾瑧半点没有分寸感地捏住了曲边宁的脸，低头靠近，在她的颈侧轻嗅了一下。

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近在咫尺，曲边宁瞬间紧绷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弹。

他向来随心所欲，此刻神色懒散：“公主还不知道吧，曲国虽地方小，但有一人的名号早已在远方流传——本王远在千里之外也难免好奇到心痒。”

“不如公主猜猜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引得那么多人趋之若鹜？”曲边宁表情惊异，又听他自顾自地叹道：“......又是怎样的风水宝地，能养出那样钟灵毓秀的人？”

“所以本王来到了这里。”

他的眼睛望了过来，里面的情绪叫曲边宁心头一跳。她想到方才在皇后的殿内醒过来时那惊鸿一蹩，这才发觉到，两个眼神惊人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