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有一瞬间的停滞,曲边宁心中警铃大作。
上一世曲国城门被破,曲边宁高烧不退,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眼前的男人。
顾瑧他从来没有掩饰过他的目的。
但曲边宁也只在那一天见过他而已,后来萧成册将她救出,她至死都没有离开曲国,自然也就没有机会再见到上一世的顾瑧。
上一世,顾瑧在将曲边宁的族人擒入狱后,第一句话就如是说道:
“公主貌美,看来你们曲国皇帝做的唯一正确的事,就是把你生了下来。”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那时的顾瑧给娇养着长大的闺阁少女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导致曲边宁到现在还时不时梦见他说话时那冷漠的神情。
想到这里,她发觉了顾瑧一处与前世不同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曲边宁的错觉,眼前的男人比起她印象中的模样好像更沉寂了一些,虽说行为举止一如既往地乖张,却犹如一滩深不见底的汪洋,叫人猜不透实际在想些什么。
曲边宁内心百感交集,她下意识想不管不顾地挣开他的手,可最后一刻还是犹豫了。
这是她的选择,曲边宁再次叮嘱自己不能反悔。
“殿下请不要与边宁开这样的玩笑了,要论世人真心赞誉的人,当是三殿下才对。”
她发着低烧,鼻翼和眼尾布上了一层淡粉色,琥珀色的眼睛剔透,没有一丝浑浊。
“如今见到......是我的幸事。”
少女的脸颊柔软,在顾瑧的手心中浅浅陷下去两枚小坑。顾瑧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瞬,下一刻松了手。果不其然,那白嫩的脸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红痕。
她明明怕极了他,可绞尽脑汁夸赞敌人的样子也颇为有趣。
顾瑧再一次觉得这一趟曲国没有白来,他面上不显,似乎对她表忠心的话无动于衷。
“是么。”顾瑧掀起眼平淡地注视着她,曲边宁哑口无言。
她摸不准顾瑧的脾气,犹豫许久后,定声道:“我没有哄骗殿下的意思,曲国确实国力有限,但国库里的东西想来也不会让您失望,只求殿下许我一个承诺,我必定将要是和玉玺交于殿下!。”
萧成册赶来只是时间的问题,那人的心思阴险,曲边宁自觉防不胜防。萧成册的目标正是国库,就算曲边宁不给,他也不会轻易放弃,必定会用更歹毒的方式来达成目的。
顾瑧本就对曲国的东西不感兴趣,他意不在此,可有可无:“什么承诺?”
保全家人、放了周越、善待百姓——小公主的世界可小可大,无非就是这几样要求,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去。
但她下一句话,倒出乎了他的意料。
曲边宁:“请殿下务必杀了南宁侯萧漱的次子,萧成册。”
顾瑧抬起眼,诧异的表情从面上一闪而过。
片刻后,顾瑧失声低笑道:“是我小瞧了你,可据我所知,这位南宁侯次子从小和公主一起长大,公主是用何理由杀他呢?”
这个时间段的萧成册锋芒内敛待人和善,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出头的事,曲边宁挑不出错处。她实话实说道:“没有理由。”
“哦?”顾瑧凉薄的唇角扯出一个弧度,仅这么一个动作就差点驱散了曲边宁全部的勇气。
曲边宁知道这位敌国的将领对她起了兴趣,她看得出来,这只不过是对方的一时兴起而已。
可顾瑧喜怒无常,她在后者的眼中,大概就是个活着的战利品。
不管顾瑧是否是敌人,又是否抱着玩笑的心思,曲边宁都做不来自荐枕席的谄媚之事。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原本能重活一世已经是意外之喜,如果她的性命能换取曲国归顺大魏的,她愿意与萧成册一命抵一命。
曲边宁面容沉寂了下来,只有微颤的睫毛暴露了她的不安。
曲边宁:“这是一笔交易,殿下。”
她将国库的地址和传国玉玺统统告知了顾瑧,对他行了一个跪拜君主的大礼,随后又道:“不,是我请求您与我做这笔交易——我并没有正当的理由恳求您为我弄脏双手,但倘若萧成册身死,边宁愿以命相抵,任凭殿下解气。”
等了许久都没有听见顾瑧的回复,曲边宁呼吸沉重,宫殿内一片寂静,她一时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说完了?”
曲边宁抬起头,看着一双绣着金丝的鞋子走近了些。
顾瑧脸上再没了半点笑意,她第一次见到他一丝伪装也无,森冷到了极点的样子。
“公主又选错了路,难道是本王没讲述清楚么。”
顾瑧伸出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直接拎了起来,曲边宁仰头看他,眼里都是惧意。
他浑然不觉,只盯着她,语气危险道:
“你曲国是存是亡与我无关,公主只要敢自作主张违背我的意愿——我保证,你父母弟弟一定会率先死在你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