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像往常一样撩拨开齐膝的苇草，黑布褂子粘上了泥土，灰蒙蒙，就这样踏上了窄窄的石板路，但是这次与往日不同。
他牵着一个小孩的手，走向黝黑的田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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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人，不就是爱的人吗？这个世界上，我最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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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凑活住这里吧。”陈楚生伸手把这屋内唯一的一扇破窗关上了，铃声木鱼声也被关在了外面。
这里是废弃的马厩，但却意外的干净。陈楚生是个讲究人，刚找到这地儿的时候就里里外外把马粪脏东西全部铲了。“当时这屋味真难闻，但这里通风好，没几天味就散光了。”小孩环绕四周打量。
可不通风好嘛，四处都是缝。
陈楚生买不起煤油和蜡烛，天一黑这屋就黑到底了。无尽的黑里，他总喜欢从那扇窗向外望。这里离学校不远，离寺庙也不远。
小村庄山阻水隔，寺庙和学校几乎是唯一的盼头。夜色正浓，两道灯光刺破黑暗，进退交错，消长明灭。
陈楚生带着小孩趴在窗缝里屏息静听，听煤油灯滋啦滋啦叫唤，但往往都是不能如愿的，连光都触不及的地方一向听不见这般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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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楚生与寺庙的缘分不可谓不深。先前他被遗弃的时候就是靠着和尚吊着一口气。
和尚发现他的时候，他早饿的只剩下皮包骨头。吓得和尚大喊慈悲为怀，惜生护生，连忙撩起袈裟上前将幼儿带了回去，一路上嘴里不停念叨着“造孽”。
这时那庙还算是旺庙。
陈楚生是被佛救下的孩子，可他心里却敬不得佛。他盯着那正正在中央的金像，手里敲着木鱼，可还认为是和尚救的他，怎能算是佛的功劳。
陈楚生一向不懂那些看不着的，摸不到的，只觉得就算是敬佛，也该敬这人间真佛。
后来他便留不得了，一是寺庙渐渐冷了，二是他终究无法将这作为他的信仰。
陈楚生盯着不远处新建的学校，那也是一个晨钟暮鼓的地方。看看那里，再看看这里，一衰一荣，一静一动。
原先热热闹闹的黄墙现在只剩下野猫前来瞻仰一二。
寺庙的衰落成了不可避免的事，陈楚生知道的，方丈也知道，和尚也知道，但他们都感到高兴。
一条宽宽的泥路，左边是学堂，右边是寺庙，忽而觉得这条泥路也变的神圣。
山村里的孩子也能看看外面的世界了，真好。
可惜陈楚生已经不是小孩了，纵然他瘦的可怜，纵然他的肩膀被扁担压垮，但他虚岁十六了，已经是该自食其力的年龄了。
陈楚生感激和尚，没少帮忙干活，手脚也利索。他干的卖力，一回打井水的时候，忽的有些头晕，差点就栽井里了，吓的他出了一身冷汗，但也不愿把这事告诉和尚们。
他已经给他们填了足够多的麻烦了。
他觉得他得走了，和尚们见他决绝，也不拦他，觉得人想走就走吧，世间事向来强求不得。
出了寺庙的门，他也没走到哪里去。找到一个废旧的马厩就此住下。
就这样，远远的，透过那扇窗看向寺庙，看向学校，觉得安心。
生活果然还是希望更多。
而且……他现在有亲人了。
“我想送你去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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