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城

下午四点，已经看不到什么建筑了，人类活动的痕迹就这样被轻易抹去，或许这个时候才能直观的感受到自我的渺小与无力。期间两个人就补充了一次物资。地势也逐渐平坦，这倒也方便了两人，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藏匿的地方，一旦有丧尸出现，他们隔着五百米就能看见。

　　有时候他们会讨论，以现在的身手，再看见二级丧尸，他们能不能有一战之力。但讨论多次的结果是，他们也不能确定。一直没有碰见更强大的对手，在这样的环境里应该算得上幸运。

　　好在天气本来就凉快，就算末日气温升高，也还能忍受。君婉清眯眼望向远方，在扭曲的地平线处，窥见了一点凸起的黑。

　　“范昭，你看，那是什么？”

　　范昭顺着君婉清的目光看过去，搜寻了很久才看到那一点上下飘浮的颜色。如果不是那颜色确切的就存在此处，他都要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么远的距离……”范昭想了想，“或许是一座楼吧。”

　　君婉清摇摇头：“看不清楚，我们要不过去看看？”

　　没有什么异议的，两个人转向朝那点。实际距离比看起来的还要远，他们骑了一个多小时，太阳即将坠下去时，他们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

　　“这是……”

　　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人类文明，面对这一处建筑，两个人都有些感动，或者震撼。

　　他们只能看到很高的黑色城墙，以及外面一圈荆棘般的围栏。这规模应该算得上一座城了，目光所及的这一面，只有一个进出的口。入口处站满了很多人，那根本算不上排队，人们急慌慌的拥在一起，挤压每一寸空间，每个人都拼了命地想超越别人，似乎往前一步就赢得了什么。

　　“看起来像是守护城一样的设定，只是……那些人为什么会有枪？”

　　范昭开口，君婉清才注意到，熙熙攘攘的人群边站着两列士兵一样的人，总共六个，虽然不多，但很有震慑力。他们穿着防弹衣，手里一把枪，头盔面罩一个不落，因此排队的人虽然没什么秩序，但也没有敢闹事的。

　　“大哥，”君婉清拉住一个看起来不那么着急的男人，“你们在这里排队，是……”

　　那男人打量了君婉清一眼，没好气道：“你们这都不知道？排队进城，不然你们在外面活不过两天。”

　　已经活过两天的人面面相觑，君婉清沉默两秒，从背包里摸出一小包饼干递给男人：“大哥，这地方，你能具体说说吗？”

　　那一瞬间，毫不夸张的说，大哥的眼神变得绿幽幽的，迸射出一种有温度的惊人的光，如果眼神有能量的话，那君婉清的身体恐怕已经被洞穿了。

　　君婉清背上包，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大哥转向背包的视线，刚要开口再问，就被范昭抢先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范昭的声音低沉许多。

　　“麻烦你了，这饼干是一点小心意，大哥你——”

　　大哥被他一盯，回过神来，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哦哦哦，我刚刚就是……有点惊讶，真是不好意思……”

　　拿人手短，大哥几乎是抓过那一包饼干的，生怕两人反悔。他介绍说，这地方是朱老将军主张修建的城。末日爆发之后朱老将军很快就挑了这个地方，结合几个建筑群，再重新修建城墙，就形成了这一个守护城。

　　守护城有很多个，但这座守护城是规模最大，也是最有能力应对丧尸的一座。一次情况危机时，朱老将军自作主张把最近一处军事基地里的装备都运了过来，这才度过那一次危机。朱老将军确实是爱民如子。他的守护城收容来自各处的逃难者，人们因为他，有了庇所。

　　君婉清又问他现在什么情况，为什么都挤在这里排队。那男人叹了口气，眼里透露出一点绝望和悲伤。

　　“入城是要缴物资的，每个人都得拿出一点什么，通常是食物或者水，没人会去交药品的。”

　　末日确实缺少物资，比两个人想象的严重许多。他们给那男人饼干，就像你突然带一个一辈子没吃饱过饭的人去高档餐厅，然后告诉他随便吃，你买单一样。

　　难怪。

　　君婉清默默捂住背包。

　　不能露富，在这里，道理是一样的。

　　“异能者是不用缴物资的，他们在各个守护城都受到优待。”

　　“异能者？”君婉清抓住了重点。

　　“你们不知道吗？”那大哥比君婉清还惊讶，“末日爆发半年之后，就陆续有异能者出现了。”

　　如果被丧尸咬伤或者抓伤，在半小时内没有变异的人，就会成功演变成异能者。这是他们自身对丧尸病毒免疫的效果。最常见的，就是力量、速度等体能提升的异能，元素异能和其他特殊异能都极为罕见。

　　“半个小时……”君婉清与范昭对视一眼，眼里都是苦涩。

　　如果他们早知道就好了，如果。

　　范昭深吸一口气，声线依然颤抖：“大哥，末日爆发距今，已经有多久了？”

　　那大哥摇摇头：“末日之后哪有什么人正经记日子？我们能多苟活一日就不错了。硬要说，我估摸着，也有快一年了。”

　　得亏各大基地都在国家支持下恢复各种产业链，最重要的是农业研究与工业防御发展，普通人才有岗位。如今的工钱，都是按天算的。一天能有一瓶水或是一块面包就很不错了。

　　“最好的守护城还是在首都，那儿也是所有守护城的中心。据说那儿的人过的可好了。”

　　男人的眼中露出一丝向往，但很快，他摇摇头，那双眼睛重新坠入灰暗。

　　君婉清退到男人身后，与范昭对视一眼，默契地决定排队。

　　他们也是普通人，也需要庇护所。补充来的食物还有些，交一个通行费还是可以的。

　　两个人都不说话，君婉清默默听着旁边的人说话。这些看似没有营养的牢骚其实包含了很多信息。比如，君婉清马上就知道了，普通人在守护城里，除了修筑防护墙和建筑，更多的是加入采集小队。找到的食物、水、衣物、药品、武器，都不能私藏。搜身之后，会有专门的人按采集来的物品价值分配工钱。

　　“听他们说每个队伍都有一个异能者带队。”君婉清轻声告诉范昭，“你说，我们是不是有可能碰见林向晓……”

　　这是他们从商城离开后第一次说起林向晓的名字。范昭心脏一紧，移开目光，麻木地点头。

　　他不知道他应该说什么，安慰君婉清，安慰自己，还是逼自己面对这无从赌起的概率。

　　滚烫的空气几乎要灼伤人的肺泡。范昭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如此压抑。他需要一个黑暗的宣泄口，让光透进来。

　　“会的。”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