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们常说小孩子和动物一样有感知危险的能力,越是在人什么都没经历时,这种感知越敏锐。
因为经历得多了,人便自大了。
晓超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略显笨拙地扶了扶脸上的黑框眼镜。
达芬祺看着面前的少年,下意识地把枪往里揣了揣。
“晓超,吃好了便走吧。”
脑后传来郭老板的声音,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沉稳,他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晓超不知为何突然冒出了这个可怕念头。
达芬祺微微鞠躬示歉,随即向前走了几步。
“不,我突然想在这里待会儿。”晓超答道。
“晚回去的话,家里会找的。”郭老板的语气温和,晓超却听出了一丝无奈。
“不,今天我弟回去,他们不会管我的。”晓超说着,坐到了郭老板旁边的位置上,大有小少爷今日要在这家螃蟹馆浪费大好光阴的意思,这一举动反倒让郭老板有些摸不到头脑。
“既然这样,我们聊聊吧。”
“好啊。”晓超自然地回答道。
“咳……不是你”郭老板一手扶额一手指向达芬祺说道:
“我想和你聊聊。”
郭老板带达芬祺去了螃蟹馆里屋,那间郭老板处理日常起居的地方。
“我知道你是谁,你就算杀了我,圣母也永远得不到她想要的。”郭老板开门见山地说。
“什么意思?”达芬祺的声音清澈悦耳,与他高大的身材相衬,反而给人一种反差感。
“我只是这面法网中微不足道的一环,杀了我,自有无数有志之士反抗她的暴政。”
“可她是圣母,这座城市的话事人,你们斗不过她的。”达芬祺这话并不因为他对圣母有多么忠心,而是因为而……
没人比他更了解他的这位“母亲”有多么心狠手辣。
“无论过多年,法网计划,都会继续,这座城市,总该有见光的一天。”
郭老板这话说得坚决,一句说罢独自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现在你可以杀我了。”
达芬祺掏出藏在大衣内侧的银饰左轮,“咚”地一声摆在桌子上。
“我不想杀您,您再也不要出现在这里,成吗?”
“生为考语,死作墓铭。”郭老板淡淡回应了一句。
枪声响起,从此,那卷胶片又印下一名枪下亡魂。
里屋的枪声惊动了螃蟹馆里不安端坐的晓超,他冲了过去,却被达芬祺拦下。
“你,跟我走。”达芬祺面无表情地说道。
晓超生平第一次有这种经历,他的脖颈被达芬祺用银饰手枪死死抵住,他真实地触碰到温热的枪口和杀手冰冷的指尖,郭老板生死未卜,而他的命运,此刻也成了一个未知数。
“那个摆满花的阳台是你的吗?”达芬褀俯身在晓超的耳边低语道。
“是……”晓超心说这小子怎么猜得这么准,莫非事先调查过,但二人相遇确实全凭巧合…还好那间房子是他用攒的私房钱偷买的,家里人不知道,不会牵扯到其他人。
“里面有人吗?”
“没有……”
“带我去那儿。”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的,晓超愈发觉得枪口离他的脖颈越来越近。
“他不会是想让我死在里面吧。”晓超心说。
“先说好,你把枪放下,我才带你去。”晓超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心里却在剧烈地打着鼓。
达芬祺眼帘低垂,瞧着身旁这只缩了一团的小家伙,把枪放了下来。
“郭老板……死了吗?”晓超大着胆子问道。
“我没杀他,所以需要有个地方逃难,你愿意收留我吗?”
……
许是因为离开前瞥见了活着的郭老板,晓超对眼前这个高大的杀手萌生了一分信任。
简易小屋内,晓超把大衣对折搭在椅子上,胡弄收拾了下地上散落的画笔。
“房子简易了点,我不常住。”
达芬祺学着晓超的样子把西装搭在椅子上,犹豫了下,把枪放在了晓超的桌子上。
“很舒适的环境。”
晓超内心:你都把枪摆出来了我还能舒适??
再次站在一起时,晓超才意识到达芬祺几乎比自己高一头,不过现在在家里,二人都在收拾屋子时,反倒没有了先前的压迫感。
晓超支起画板,卷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身侧是一排画笔,颜料还有……新来到这个家里的达芬祺。
画一支向日葵,一支藏在心底灿烂滚烫向往光明的花,少年的笔触透过零零散散的阳光在斑驳纸上留下几笔鲜嫩的鹅黄色。
“有相机吗?”达芬祺突然问道。
“买完只用过一次,没记错的话塞在后面的柜子里了。”晓超答道,继续沉溺在向日葵的世界中。
“咔嚓”
终于,他终于拍出了理想的作品。
坐在画板前安静作画的少年,一切美好与未来的开端。
爱,果然是自由意志的沉沦啊……
然而,再让人流连的理想国终究是短暂的欢愉,对于晓超来说,他终究要面临头疼的现实。
终于,在凌晨某点,他终于意识到了学校课题一笔没碰的残酷现实。
“算不出来的话,萍先生会骂的。”晓超扶额,心情不太美妙。
“我看看。”达芬祺接过晓超手中的一沓纸。
“这是会计成本,和一般的成本算法不一样的……”达芬祺回忆起圣母曾经教过他这些,说起来圣母在成为黑帮话事人之前也曾是个求学的小女孩。
终于,达芬祺拿着铅笔,陪晓超忙活了一整夜。
他与他的故事,始于这年秋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