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制体：控制

复制体泛着金属质感冷光的爪尖悬停在空中，一切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蜂拥而来的虫潮似乎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阻隔后冻结，只是密密麻麻地拥在一起，还没从冬眠里觉醒。

白星河轻轻开口。

少年的歌声并不嘹亮，更像是森林秘境的低语，领着人走马观花般过那神秘幽潭，又去往柔软的云巅俯眼，身陷万花镜之中央，浮光掠影，山河破碎之斑斓交织翻飞，呼唤从空间深处传来，似乎带着魔力，让人迷失在他编造的世界里……

歌声似从远方隐约传来，但又拉扯着灵魂，心甘情愿陷入其中……听竹林簌簌任风摇曳，语秋水涟漪澄碧荡漾，映白雪晶莹之色……

他是造梦者，捕捉他们游离沉浸于此的灵魂。

这一瞬间的恍惚不过几秒，谷子云回神，如梦初醒，眼神恢复清明。

白音也呆滞了两秒，随后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些复制体，心有余悸地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刚刚被杀戮麻痹了的神经，似乎被治愈了大半。

谷子云“我……”

谷子云喃喃自语，最后只是捡起了落在地上的长刀。长刀轻鸣一声，欣喜地欢迎主人的归来。

白音手腕一翻，手上暗刃就消失不见。她回头，神情复杂地看看一动不动的虫潮，又看看白星河，似乎想要说什么，但也不过叹了口气，就这么瘫坐在地上休息。

厮杀碰撞之声突然消失，一切归于沉寂，只剩下两个人喘粗气的声音，显得格外安静。

不过休息了几十秒，白音又强撑着坐起来。

白音“我们得赶紧出去了，此地不宜久留。”

谷子云把白音拉起来。

谷子云的右臂，战衣布料早就被复制体撕裂，一条一条混着血黏在他还流在流血的伤口上，本就是黑色的衣服更显深色。

几道深深刻进肌肉的划痕旁边，还有一个模糊的印子，肉被翻了一半出来，血顺着垂下的手臂砸在地上，在半凝固的深色中溅起泥泞。

两个人身上都是浓厚扑鼻的血腥味，不免让人怀疑，稍稍靠近他们，也会被那戾气浸染。

相较之下，白星河就显得太过干净了。

白星河定定看着凝固的虫潮，眸中暗色一闪而过，随后带着老师和孩子们出来。

白星河“直接走下去就好。”

他开口，莫名给人一丝安定。

白星河“我已经催眠了这些复制体。它们现在会误认为我才是控制它们的本体，所以，这些虫潮，现在是我的利器了。”

白音微微瞪大眼睛。

0009的自我复制能力是无上限的。在这里的复制体如同洪水，起码也有上万只。而且不同于傀儡，复制体就相当于0009自身的一部分，其中精神联系极强。想要切断两者的羁绊，成为第二个主人，难同欲登蜀道。

白星河“还是有些慢了……我得同时控制这些复制体的精神力，再切断它们与0009的联系，所以会慢一步。”

白星河看着两人狼狈的模样，有些抱歉。

他控制复制体，本体一定会有所察觉。如果不是同时催眠，0009极有可能操控剩下的复制体暴动，这样，反而会给谷子云和白音带来更大的危险。

所幸，这场精神力的博弈，由他碾压。

谷子云“那这些复制体……”

谷子云一言难尽地看着保持着进攻姿势的复制体，咽了口口水。

谷子云“你真能完完全全控制它们吗？”

尽管这样问有些冒犯，但谷子云还是忍不住。刚刚半小时的无尽厮杀让他心有余悸，现在一回想，也有些畏惧。

太恐怖了，这些杀不完的复制体。

再看看现在，敌人突然变成了自己的武器，局面反转，有些不真实感。

白星河“当然。”

白星河笑起来。

白星河“我不做没把握的事。”

——

短暂的休息之后，他们决定从楼梯道出去。白音收回长鞭，一边整理一边摇头感慨。谷子云走着，低头默默擦拭长刀上的血迹。三个人的氛围，有些尴尬——或者说是谷子云和白音有些不自在。

他们先前看不起这种辅助位的守护者，没想到第一战，若不是白星河，两个人只怕再也爬不出这个教室了。

几个人沉默着，只有脚步声回荡在空寂的长廊。

“我们就从这个楼梯道下去吧。”

女老师有些局促不安。刚刚那一战，她永生难忘，几乎要被吓晕过去。现在，她只想早点离开这里。

学校，已经变成炼狱了。

“这个楼梯道快些。”

女老师的声音微微发颤。

谷子云“行……”

谷子云刚刚点头，一旁的白星河脸色猛然一变。

他眼疾手快拉了谷子云一把，手自虚空中一握，一把军刀凭空出现。白星河一刀挥向老师的脖颈，到底是异端局训练过的，他的手速快到残影，却仍然被女老师堪堪避过。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一行人傻了眼，白星河收回手，看着女老师连滚带爬地躲到几米外。

他目光沉沉，分辨不出情绪。

女老师眸中惊惧似乎不为作假。然而就在谷子云和白音的目光也转向她时，那一双眼睛瞬间被蔓延的黑色所占据。

白星河并不意外女老师躲过他这一击。

女老师已经被异端控制了。

白音“这……这是……”

女老师突然低吼一声，以兽一般的姿态一跃而起，扑向距离最近的白星河。白星河来不及躲闪，正准备握紧军刀硬上，火光一闪，长鞭吐着火舌卷住女老师的腰身。炽热的火焰燃起，在女老师的皮肤上灼伤下焦黑色的印记，她瞬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啸。

白星河暗暗松了口气。

他并不擅长贴身战。所幸，身边有两个强攻高手。

谷子云“你往后退！”

谷子云拉开白星河，飞身上前。女老师被长鞭狠狠甩在墙壁上砸落在地，刚刚四肢并用爬起来，就被青色的暗影笼罩。

谷子云的长刀已经闪现在前，寒光晃过，直击要害！

“啊啊啊——！”

女老师甚至来不及抵抗，只能发出最后一声混杂着怪物低吼的哀鸣，接受自己的命运。

几个孩子都被吓傻了，捂着眼睛呜呜直哭。唯有一个孩子，愣愣地看着老师突然变得像个怪物，然后和营救自己的人互相攻击。

在长刀划破女老师的脖颈，鲜血溅到墙壁上拖拽出深色的印记之前，白星河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捂住了这个孩子的眼睛。

白星河“别看。”

“那还是我的老师吗？”

眼前一片黑暗，孩子声音有些发抖。白星河掌心一片温热后变成冰凉，原来这个孩子也在哭。

白星河“是。”

白星河回答，平和的声音努力让孩子接受现实。不远处，白音为老师整理好凌乱的衣服，擦干净血迹，小心地把尸体收进了自己的储物空间。

“那为什么……”

白星河放开手，与孩子对上目光。

他的眼神温柔，似乎能抚平一切情绪，让人陷入其中。

白星河“你们老师，只是被占据了身体而已。”

白星河“她与我们同在。”

谷子云和白音走来。

谷子云“好了，我们该走了。”

白星河“嗯。”

白星河牵起那个孩子的手，一行人踏上归途，空幽寂静的走廊，斜照的阳光终于冲破了阻碍，斑驳金影落在地砖上，也照亮了他们出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