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遥望

永安三年八月。

冬去春来，转瞬间，霍梅离京已经三年多了。

她平安生下一个儿子，乳名霍霍。

霍霍生于永安元年的六月，如今已经三岁了，眼睛很漂亮，像极了霍梅，其他五官倒全是刘云天的影子！

这个年纪的孩童，会跑会跳，鬼精灵得很，乖巧的时候，软糯糯地叫着“阿娘！阿娘！”，像只刚足月的小猫在挠你的心，听的人心都化了！

可是他调皮的时候，那简直就是个小混世魔王，破坏能力一流，脑子里还净是些歪理，让人恨得牙痒痒，真是应了他的名字——祸祸！

霍霍出生的时候，刘云天正亲征安南，先锋军队困与迷障泥沼，损失惨重。

刘云天兵行险招，命人在赤坎山伐木造舟，走水路奇袭敌军右翼，乘风纵火，大破其众。

王师乘胜追击，擒其将帅二百余人，缴获战舰三百艘，将敌军逼退至磊江。待局势稍稳，与中军会师于清化，骑兵压阵，缕败叛军。随后又剿灭其他各处叛乱，斩首数千人，筑成人墙以镇服安南民众。

此战之后，我朝国土向南延伸六百余里！

九月，大军班师回朝。刘云天随后颁布新的农耕政策，劝农护桑，重新分治土地，推广先进的生产技术，抑制土地兼并，减轻赋税徭役。

永安二年三月，刘云天坚持整修水利，欲将高祖时期因战乱被破坏的北运河修复。

群臣反对，可他一意孤行，亲自监斩了三十二个河道上的贪官，将其首级悬挂于京城四门足足一月，一时间，朝野上下再无反声。

那年赶上了北方旱灾，幸而河道工程在入冬前竣工，使得南方的粮食通过运河及时输送到北方，民众感恩戴德，刘云天成了民心所向。

同年六月，蜀中刺史屯兵自重，勾结夷狄部族，自立为王。

刘达奉旨西征，蜀地地势奸险，易守难攻，两军僵持三个月而未有成效。

刘云天亲率援军支援，又逢暴雨冲垮道路，后方补给断绝，大军身陷险境。

刘云天以破釜沉舟之心，一面强度涪江，将敌军逼退至泸州，一面绕道大娄山，截断了敌军的退路，将叛军歼灭在长江沿岸。

随后大军稍作修整，顺势南下，用半年时间收服了南疆十九个部族。

这三年，刘云天还大力发展学堂，整顿吏治，扶持寒门士子……

霍梅远在北境，遥望着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看着他一步一步实现自己的伟大抱负，心中无限感慨。

刘云天想做的事，他都会做到，他想得到的东西，也终会拥有。

霍梅跳出了后宫那个四四方方的狭小天地，与天下万民站在一起，用一个普通百姓的视角去看他，心中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敬仰！

从前，霍梅只是惊喜于他二人在生活上的默契，沉溺于刘云天给她的温柔和照顾，她觉得那就是喜欢。

可身在京城的乱局之中，所见所闻，尽是机关陷阱，处处是利益交换，让她根本没有机会看清楚，刘云天退去心机深沉的外衣，内里是一颗如此有力赤子之心。

或许在这一刻，霍梅才真真正正地爱上了全部的刘云天。

霍梅读完了京城来的邸报，从妆屉里取出一只手镯，静静地端详。

这只青玉手镯，就是当初刘云天强行戴在她手上的定情信物，霍梅原本是一直戴着的，但自从有了霍霍，她怕青玉质硬，硌着孩子，就收起来了。

中原人送人手镯，向来有圈住这个人的意思，也寓示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霍梅曾在心中暗笑刘云天的幼稚，但还是邃着刘云天的小心思，一直戴着它。

“阿娘！阿娘！”

院中传来一阵奶声奶气的童音，霍梅收起手镯，看到窗外霍霍骑在霍铮的脖子上，一边兴高采烈的叫着阿娘，一边向这边走来。

“阿娘，阿娘，舅舅说，阿爹就快来找我们了，你开不开心啊？”霍霍眉飞色舞地抱着霍铮的下巴，眼睛都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霍梅浅笑着，嗔怪道：“你看你玩的满头大汗，快下来，别粘着舅舅了，阿娘带你去梳洗一下。”

“没事！霍霍说，他将来要像阿爹和舅舅们一样，骑马打仗保家卫国，是不是啊？霍霍！”霍铮笑着说。

霍梅伸手去接霍霍，小家伙被舅舅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张开双臂躲到娘亲的怀抱里。

“好了好了！”霍梅笑着揉揉他的小脑袋，转头对霍铮说：“哥哥，他交给我就好，你去忙吧！”

“梅梅！陛下的尊驾已经出了皇城，算算日子，最多不出半月，你可想好怎么见他了？”霍铮提醒道。

“我早就知道，他一定会来的！”霍梅的眸子清亮地闪烁着。

“好了，霍霍，阿娘带你去洗澡喽！”霍梅说着，抱着霍霍去了盥室。

放好了水，霍梅遣散了下人。给霍霍脱衣服的时候，突然从衣物里掉出来一张纸，她打开一看，是只王八！

“哈！”霍梅笑出声来：“霍霍，你怎么画了个王八啊？！”

“我画的这个是阿爹！”霍霍认真的解释。

“啊？阿爹是王八啊？！”

“哼！谁让他总是不来看我，也不来看阿娘！”霍霍嘟着嘴，一脸赌气的样子跟刘云天一模一样。

霍梅愣了一下，蹲下身子，平视着霍霍的眼睛，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语气却严肃起来：“霍霍，这话是谁跟你说的？”

霍霍低下头，声音也小了下去：“阿畅舅舅说，阿爹半年前就已经打完仗了，也不来看阿娘！就跟缩头的王八一样！”

“好！”霍梅欲擒故纵：“那你好好收着，等阿爹来了，你就拿给他看！”

霍霍把画往霍梅手里推了推，磕磕巴巴地说：“那……阿娘你……你帮我收着，你给他看。”

“怎么？你害怕阿爹啊？”霍梅引导着问。

“阿娘不是告诉过你，阿爹去了很远的地方打仗，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更何况，他这不是就要来了嘛！要是你刚刚的话给他听到，他会伤心的。”

霍霍急了，小脸通红，赶紧解释：“你懂什么！王八有壳，舅舅说阿爹总是去打仗，我给阿爹画个壳，他就不会受伤了！”

“哦～！原来霍霍心里还是很想念阿爹的，是吧？”霍梅笑着，温柔地摸摸霍霍的小脸。

霍霍被说中了心事，乖乖的点点头，拿回霍梅手中的画。

“这张画的不好，我下次画一只威武的王八再给阿爹看！”

“噗哈！”霍梅被他逗笑了，“威武的王八哈哈哈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