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承诺

自从所有的事情被挑明，这一个月以来，刘云天不许霍梅踏出东宫半步。

刚开始的时候，霍梅也曾反抗过，她以绝食来逼迫刘云天，想要得到一个保全霍氏的承诺。但刘云天当着她的面杖责了一众宫女太监，还下令若是太子妃再不进食，便要他们的性命，吓得满宫的人跪了一地，苦苦哀求太子妃开恩。

她可以拿自己来威胁刘云天，却不能忍接受旁人为自己的选择而受过，刘云天拿捏住了这一点。她终是心下不忍，最终妥协。

那天她把自己吃的很撑，直到把自己吃吐，才停了下来。她看着狼狈的自己，无助地哭出声来。

霍梅知道刘云天想要收回北境的兵权，这于一个未来的帝王而言其实并没有错，但是她无法说服自己，去劝父亲放手。

宁王的下场就发生在自己眼前，即便他是陛下的亲舅舅，也依然不能保住性命，一旦霍家交出兵权，那便彻底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届时，即便刘云天不对霍氏起杀心，陛下也不一定答应。可若是不交出兵权，皇家迟早会对霍氏出手，届时更没有挽回的余地。

事情好像陷入了一个死结，怎么解都是错。

这些日子，霍梅很抗拒刘云天的亲近，但是她越是抗拒，刘云天就越是不放过她，他几乎可以算是半强迫了。她不明白，为何他能在一切都摊牌之后，如此自然地忽略那些隔阂，依旧对她做着夫妻之间最亲密的事？

直到一天晚上刘云天拿着半碗药渣怒气冲冲地质问她：“这是什么？”

霍梅不语，平静地别过脸去不看他。

刘云天见她不答，强忍怒意，转身质问跪在一旁的小宫女：“本宫问你，这是什么？”

那小宫女被吓的浑身颤抖，眼神求助地看向太子妃，磕磕巴巴地回答：“回殿下，这……这是……是……”

“我不想要你的孩子！”霍梅及时开口，吓得那宫女把头埋的更深了。

刘云天紧咬着后槽牙，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他屏退下人，继而一把抓住霍梅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带到自己的怀中，顺势禁锢住她的腰身，逼问道：“为什么？”

霍梅觉得可笑：“为什么？你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

她眼圈微红，带着哭腔诉说道：“因为，我不想我的孩子一出生，就要面对自己的父亲和自己的外公短兵相接，我也不想他和我一样被当成皇权斗争的棋子，我更不想他将来看到自己的父亲，手上沾满亲人的鲜血。”

刘云天的怒火一下子熄灭了，手上的力度也松了几分。

关于孩子，一开始，他并未夹杂任何的阴谋算计，他只是单纯地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只属于他和霍梅的孩子，一个能够将他们二人实实在在连接起来的纽带，他想象过他们三人一起生活的幸福画面，也想过要成为一个怎样的父亲，但从来不曾想过要利用这个孩子去做什么。

但是，宁王一案之后，他有了很多的顾虑和考量，他想要一个孩子来绑住霍梅，他很怕她有一天会为了霍氏离开他，所以当他发现霍梅在喝避孕的药的时候，慌乱、害怕、夹杂着愤怒一起涌来，让他几乎失去理智，立刻冲到她面前质问。

可霍梅的话让他意识到，孩子的事，不仅仅是他们二人的事。

霍梅从未见过他生如此大的气，看着他眼里的怒意一点点暗淡下去，她心里却仿佛燃起一团火焰，她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双手抚上他的脸颊，探究地问：“你很想要一个孩子吗？”

刘云天一愣，他几乎可以确定自己又一次被她拿捏住了，但他甘愿束手就擒。

于是他再一次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抵着她的额头，低声说道：“你想要什么？”

霍梅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用孩子做筹码，她讨厌这样的交易，讨厌这样的自己，但是为了霍氏，她别无选。

她心情复杂地开口：“我要你许我一个承诺，无论将来如何，你都不能伤害我的家人！”

“好！我答应你！”刘云天这次并没有犹豫很久，好像是在脑子里演练过了这个答案。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霍梅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很可悲，她这一路走来好像尽是身不由己，婚姻是工具，可以被利用，孩子是筹码，可以被交易，连她自己也只是一枚棋子……

她不再去想，闭上眼睛亲吻刘云天，只觉得眼角一滴温热缓缓滑落下来。

虽然刘云天知道，她主动献上自己于她而言或许只是一场交易，但他永远会对她心软服从。

他抱着她，深深地回应这个吻，很快便掌握了主导权。他让霍梅的脚踩在自己的脚背上，带着她向床边走去。

刘云天把她压在身下，看到她眼里言不由衷的泪水，却依旧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不松手，他终是不忍再承受她的目光，于是轻柔地吻着她的眼睛。

他熟练地解开她的衣带，温柔地抚过她的腰身，他的吻在她颈间流连，双手与她十指相扣。

当痛感袭来，他们在爱与痛中沉沦，紧紧地拥抱着彼此。

沉醉之间，霍梅听到刘云天在她耳边轻言：“梅梅，不要离开我！”

只是这次，她没有回答。

可刘云天不厌其烦地在她耳边不断重复，固执地非要得到一个答案。

良久，霍梅声音嘶哑地说道：“刘云天，我给不了你回答。就好像我求你不要杀我阿爹时，你的犹豫一样，我们都不知道答案。我始终是霍氏的女儿，若有朝一日，我要在你和霍氏之间做一个选择，或许我会舍弃你。”

刘云天抬头看着她的眼睛，霍梅分明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泪光，以及有些决绝的自己。

她觉得自己的眼睛也有些朦胧了，于是把头转向一旁，不再看他，故做冷漠地开口：“你不用这样看着我，若将来有一天，你要在皇位和我之间做选择，你舍弃我，我也不会怪你。在时局面前，我们都不要太高估自己在彼此心中的地位了。”

她说着，终于还是回头看着他，满眼热泪却依旧对他微笑：“阿娘曾说，男女之情，不问因果，但求真心无悔便已足够。刘云天，我动了真心，也不会后悔。无论将来如何，此刻，我都是爱你的！”

说完，她轻轻地吻了他的嘴角。

刘云天的眼中流下一滴滚烫，滴落在她的脸上，随后又是一片炽热的吻落下，他们的泪融在一起，爱恨交织，共赴沉沦……

终于在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刘云天看着霍梅的睡颜和她脸上未风干的泪，轻声在她耳边说道：“我永远不会舍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