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8）

但是再怎么给自己打气怎么让自己充实，陈末也抵挡不住内心空虚与孤独。此时的他只想干点什么，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只要是实现人生价值的事他都认为值得一试。

手机响了，是社区群里的通知：“隔壁市发生新冠肺炎疫情，急需志愿者和物资！” 这一下陈末来精神了：“企鹅！收拾东西，立马跟我走！” “你收拾！你在哪我在哪！” 于是陈末立马背着父母收拾好行装，背着父母报了名。

第二天一大早，陈末就带着行囊赶去车站集合。

车开走后陈末才给母亲发消息：“妈，我跑去隔壁市整活了，大狠活！勿念！” 半个小时后杨梅才醒来回消息：“你干什么去了？” “隔壁闹病毒，我去跟病毒干架去，没事，包吃包住，饿不着！” 电话另一边的杨梅明显不知所措：“啊…你…你怎么也不说一声……你……注意防护……” “是，甭担心我。棉衣棉裤我是一样没落下，全带走了，包括那条热水袋。真的，甭担心，一点儿都甭担心。” 企鹅这时坐到陈末身边：“你母亲？” 陈末挂断电话：“是，我告诉她不用担心。” 企鹅说：“不提前说一声是不是太让她担心了？” 陈末回答：“我要是提前说了，她就不让我去了。”

大客开出本市，陈末指着窗外对企鹅说：“你看看，回不去了，除非我打赢病毒。”

“这算是…我在这令人不适的高中生活中做的唯一一件我喜欢的事。”

（9）

隔壁V市的街道上，除了零星的黑色公务用车之外什么都没有，每隔一个街口还有一队值班民警，偶尔经过特警和武警的装甲车要么开得飞快向医院送去急救病人，要么行驶缓慢巡街。唯一与这一切的颜色不同的就是运送外市志愿者和医护人员的白色大客车。

陈末主动申请去到最危险的隔离医院，而他也就成为了整个医院最小的志愿者。

“大妈！大妈！我就是新来的志愿者！您有事随时叫我啊！” 陈末高声说到，大妈颤颤巍巍地用手撑起耳朵：“什么？” “我说！” 陈末提高嗓音，“您有事叫我！” “什么？” 这一幕逗得临床的小伙子笑了：“哈哈哈哈，他说，有事找他！找他！” “啊……哦……找这小伙儿啊……” “对！找我！”

偶尔有哭闹的小孩子，陈末就折个飞机，从走廊起点一直飞到走廊尽头，逗得刚才还在哭闹小孩子们下一秒就喜笑颜开；面对年轻人或是年龄稍大的，陈末就和他们聊天，想到什么聊什么，从出门买菜一直聊到国家政治；如果是老年人，他就给老人们讲故事，讲革命故事，也讲童话故事。只过了没多久，此隔离区的病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和陈末混得很熟。每日协助医生帮他们测完核酸，打扫完卫生，陈末都会想尽办法在无聊昏暗的隔离时期逗他们开心。白色的防护服里，陈末经常累得汗都湿透衣服。

时间稍稍一长，就有人从轻症病房搬到了重症病房。

“重症病房人多了，现在重症区缺人手，咱得想个办法继续招志愿者，继续招医生！哎呀，当然是越快越好，现在我这一个重症病房里有俩人干活儿都算多的。况且现在防护服也缺得要命，昨天一场大雪把路堵死了，隔壁市的物资和人手都进不来，修路的都在前线忙成一锅粥了……那就这样吧，我们再坚持坚持。”

程龙的话被脱完隔离服的陈末听得一清二楚。

“程叔，重症病房缺人？” 陈末凑上去说，程龙挂断电话回答：“小同志，哪儿都缺人。” 陈末擦一把汗：“我B区那边的病人还剩下不超过十个，剩下的要么治好出院，要么转重症去了。所以……我想去重症病房帮个忙去。B区的两个护士一定忙得过来。” 程龙仔仔细细看了陈末一阵子：“你太小了。” “我知道。”陈末说，“我是这地方最小的。但是我来这已经半个多月了，你看我一个人把整个B区收拾得也不赖。反正重症那边缺人，不如把我调过去。况且……一个星期之内，外地的人手能进来么？”

“这……”

“让我去呗，我打疫苗了。而且我年轻，不是易感人群。”

“这……那好吧！”

就这样，陈末当场去消毒区脱了防护服，又一路小跑去重症病房：“护士同志，这儿交给你们了！”

重症病房与普通病房是截然不同的，若是普通病房里都是有生气的活蹦乱跳的病人，那么重症病房则是被死亡的云气笼罩的，只能躺着的病人。这里的医生护士自然是比普通病房多的，呼吸机也是每人一台。

陈末刚到病房门口，一个满面愁容的医生就走出来，悄悄地说：“多可惜，多好的孩子……” 陈末跨进病房，第一眼就看到病床上躺着一个齐肩发的姑娘，其它床铺还有上间普通病房的患者：“唉？你们看…是…陈末……他来这了啊……” 陈末看见他们这幅表情，还是摆出以前在普通病房的样子：“我…我来了……我还来逗你们…你们…早日康复。配合治疗，没几天就出院。” 病人们好像对自己未来的命运有预感一样，都不作回答。陈末再次开口：“大家伙儿，还是老样子，有缺什么的都跟我说。” 这时齐肩发姑娘说了第一句话：“小兄弟，我想喝水。” 陈末往杯里倒了点矿泉水，又兑上开水，觉得温度差不多了就试探性的用勺子舀起滴在姑娘嘴唇上：“怎么样？” 姑娘点点头。陈末便一勺一勺地喂水，直到姑娘说自己喝饱了。

“小兄弟你叫陈末？”

“是。”

“多大了？”

“还差一个月成年。”

“我比你大两岁，我今年十九了。” 姑娘说，语气里带着些许遗憾。陈末听出了这遗憾，他便立马接到：“还很年轻，正是最美丽的时候。” “谢谢……咳咳。” 姑娘咳嗽了两句，“我好困。” 陈末为她带上呼吸机：“那就睡一觉，说不定睡一觉就能去普通病房了。” 姑娘点点头，闭上眼沉沉睡去了。待到她睡着，隔壁病床的人悄悄对陈末说：“多好的姑娘，医生说她活不了多久了。” 陈末这才细细打量起齐肩发姑娘——齐肩的头发带着些许的棕褐色，身体和面容都是一副年轻活力的样子，只是病痛将她的年轻活力掩盖了些许，但是陈末依旧能看出她的美丽。这美丽不仅表现在身体上，也表现在她周身散发的面对病毒的倔强。 “她叫什么名字？” 陈末问，其他病人回答：“白萱沫。” “挺好的名字。”

白萱沫睡着的功夫，陈末打扫卫生，给每床的病人凉了凉水，洗了水果，给年龄大的病人唱歌。

“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

“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

“快把那炉火烧得通红，趁热打铁才能成功。”

几曲终了，陈末把一众老人哄睡了。他出去之前看了眼白萱沫，这时她醒了：“我想喝水。” 陈末又兑好水，摘下白萱沫的呼吸机，舀了半汤匙水送去白萱沫嘴边：“烫吗？” 白萱沫摇摇头，把水都喝干了。陈末再次舀水喂白萱沫，直到她喝完一整杯。陈末估摸着白萱沫不会睡得很早，便放弃了出病房的想法，转而守在门口：“有需要随时叫我。” “要不你先去休息吧。” “我没事，我睡得晚。” 陈末说，“我穿了尿不湿，上厕所不是什么大事。” 白萱沫说：“能陪我聊聊天吗？” 陈末点点头。“我想坐起来。” 陈末走去床边，动作麻利地把病床摇成四十五度：“怎么样？想高点还是低点。” “就这样吧。”

“小兄弟，我可能……” 白萱沫说，“我可能挺不住了。”

“不可能，你现在状态好得很。”

“我还有好多遗憾……”

“你说，我尽量帮你。”

“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就不说了。等到你出院了，有的是时间处理。相信我，你能出院。”

陈末搬上凳子坐近白萱沫：“隔壁病房今天有两个去轻症了，我来之前还亲眼看见有好几个轻症出院，那状态都好得很，跟没事人一样。” 这时白萱沫的眼睛终于泛起点点亮光：“我也想那样。” 陈末接住白萱沫的眼神：“不用羡慕他们，你肯定能出院。”

陈末不想继续聊这种压抑的话题，他极力转移白萱沫的注意力：“咱们讲个故事听吧……讲个美好的故事。”

“嗯。”

陈末开始讲，讲过柯赛特的故事，又讲查理和巧克力工厂，最后是罗密欧与朱丽叶。最后陈末将罗密欧与朱丽叶讲成了他们私奔，逃到乡下过着平静的农家生活的美好结局

正当陈末讲着女英雄卓娅的故事时，白萱沫又睡着了。

陈末这才想要起身走出病房。当他起身时才注意到：白萱沫用右手握着陈末的左手。他挺了一阵子才去轻轻拨动白萱沫，解开她的手，最后又扣上白萱沫身旁的呼吸机，离开了病房。

“半个小时前来了两架运物资的直升机，明天又不缺防护服了。各位志愿者想要什么缺什么，都跟我说，直升机明天要运送生活物资，到时候都来我这领。” 程龙摘下口罩，对着镜子看了看脸上被口罩压出的痕迹：“辛苦各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