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惊风楼台,一夜大雨。 红尘约定,为卜一卦而来,时客未至,不料失手,竟折一卦。 即时,江湖惊闻,红尘断卦,险有命绝。 此后多时,再寻灵卦者,皆不得。 红尘消散,不再见其人。
我本就是淡漠的人,或是说命运所依。 卜卦。鲜有人知,这东西一旦碰了,恐怕就是孤命一生,我记得初见师父,他曾问我,“窥探天命,必有一损,你可愿意?” 我曾是从未在乎过。只因本就是孤苦一人,无名无姓,又有何牵挂?便就使劲的点点头。 从此,我有了个名字,红尘。 天机卜算,通晓天意,我当真学了灵卦。 此后,师父圆寂,师门无依,只剩我一人。
江湖中渐有传闻,红尘一卦,天机尽露。 卜卦慢慢成了兴致所至。若是谁哪里有我想要的东西,我只送一卦便可。 我也才知道,何为这世间孤寂。倒是习惯,我已习惯。 不过如今这全全当是戏文,茶余谈笑间偶尔有说。 是是非非听多了,便只有自己知道,若非误折一卦,今日可是这般结局?还是说天机显露,这一卦折的本是 不经心,实在却是个提示。 真假难辨。往事也不宜重提。 可我却仍常常想起,就像真是做了一场梦。
就似那年,腊月寒冬,雪景正盛。 “在下飞鹤山庄庄主——上官逸” 余音不绝,恰如昨日。 我总是不经意的想起他一身白裳,墨扇轻挥,看似不可一世又稍显轻狂的摸样。尤记得那唇角一勾,笑的几分邪魅,甚是耐看。 “你笑的,很好看。”我确是认真的说。 他显是一愣,半晌又是轻笑,眼中那样子好像我在戏言。 我寡言解释,并不再出声。 他收了扇折,说道:“久闻红尘姑娘一卦天机,不知可否为在下卜上一卦?” 我敛了目光,定定打量着他。上官逸,上官逸,我在心中默念上几次。 余光中瞧着漫地雪白,枝杈的雪中还有几抹红粉之色。他也仿佛是融在这景色里的一部分,白衣胜雪。
“早已听闻姑娘的卦不是随便卜的,倒是在下唐突。不知姑娘想得的却是哪些?”他张着手臂,似想给我看看他身上可有我想要之物。 我摇头,心里笑了,语气轻快些,“卜卦也需要个地方,总不是摊在地上。” 他又是笑笑,“姑娘若不嫌弃,可到鄙庄一坐。” 那一日,我初进山庄,自也是最后一次。 百高阶台,宫室阔大。只是空空荡荡稍显冷寂。 炭火红旺,屋子里暖热舒适。 他换一身仍是白衣,坐在对面。
“心中只念所求,抛却他物。”我淡淡的说。 起卦,排阵,布卦。 重坎八纯卦,坎为水之象。 “你……所求为何?”我不禁轻触眉头。 “起程中原,成一番事业。”他翩翩谈吐,“可是不好?” “并非上吉。”实为下下,一路艰难险阻,苦痛重重。我不知为何,与他不过一面之缘,心中却于此有些伤感,“恐怕不得一路通畅——倒是……公子多智,愿能逢凶化吉。” 一语成谶,大概自那时起,我有时倒宁愿自己从不曾卜卦。 他却没有太大表情,又是笑颜,“我听闻红尘姑娘手中有一副绝世卦牌,不知在下可有幸一开眼界。”
我低头默了会儿,才慢吞吞拿出卦牌——伏羲八八六十四卦。却算不得什么绝世,不过是有异于平常,罕见之材。实在稀奇是故师父有言,此卦为我命卦。所以极为珍重,不曾视人。 他用手执在牌上轻点,反复摸搓,“果然名不虚传。“姑娘卜卦,却从不见用过这幅卦牌。”他似是对此颇有兴趣,最后才道,“红尘姑娘,可否为在下再卜上一卦?” 我久久迟疑。这世上的人有谁不好奇自己的命途?只是或好或坏,跌宕不定……而那时,我还是像被魔魇了一般,伸手接过,摊成一排。他指节如竹,枯瘦笔直。“此卦为何?” 我回神过来,翻看卦牌——咸。我身子不禁一颤,有些恍惚。 咸者,下艮上兑,主姻缘。 恐怕自那一刻起,往后事迹早就显露,只是我一直不肯就信罢了。
孤命之人,可盼什么姻缘?孽缘么? “不算。你再摸一卦。”我猛地扣过卦牌,重布一排。 他依旧轻笑,又摸一卦。径自翻看,“咸卦。”他抬眼望我,“可要再摸?” 我心神恍乱。 他三次揭牌,我起身压住。 我怕,我多怕。我多怕这一张,是咸卦又不是咸卦。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没有言语,没有动作。 “后会有期。”上官逸在身后抬扇施礼。 将那副卦牌一字排开,六十三张。 最后独缺一卦——咸。 或许真的是那一张卦牌,或许真的是命中注定。 注定纠葛纷扰,我却实无姻缘命象,误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