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艳绝金谷,价值几何?”
“妾,十斛珍珠尔。”
何其有幸,能与季伦兄挚爱的宠姬共饮。能在金谷园上千美人中脱颖而出,容颜自然绝色倾城。令我印象最深刻的不是她的艳,而是她的偏执。
季伦兄一向喜爱端庄贤淑、楚楚可怜的二八少女,唯独她是个例外。她不着娇嫩的粉裳,不喜脂粉钗环,虽生得艳丽,却唯独钟爱绿罗裙。按常理来说,像她这样出身山野、未经教养的农家女,凭借出众的皮囊仅能取悦季伦一时,又怎能敌得过从小被家族悉心栽培的世家小姐、花楼里被秘密培养的美人优伶?可是她做到了,而且还让视美人如牲畜的季伦神魂颠倒。
疯子.....她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练好琴,她坐在琴案前整整三个月,余音绕梁三月不绝。为了防止玉葱般的指尖留下瘢痕,她竟然硬生生地用匕首挑开薄茧,敷上有市无价的玉肌膏。为了能作惊鸿舞,她在雪地里舞姿倾城,足尖磨出了鲜血,方得步步生莲。她可以整日整夜地坐在梳妆镜前模仿季伦最喜爱的神态,精准到每个角度,每次回眸,每次掩面。季伦铺象牙床,撒有沉香碎屑,三千姬妾唯她一人踏过不留痕。季伦喜怒无常,转眼可将怀中美人剥皮制鼓
唯有她敢于直面季伦的盛怒,不卑不亢。季伦为她修筑目极南天的琼绮楼,为她乘上最美的珠宝、最昂贵的丝帛,从不令她委身宾客。这只是人前。
人后,她只食果蔬汤水,数年如一日,方得体态轻盈、身如弱柳。她细心揣摩季伦的心思,方能在夹缝中生存。她看到了姬妾劝酒失败人头落地的场面,也看到了美人雌伏于宾客脚下为人痰盂的景象。
她不想步她们的后尘。
季伦斗富,花椒涂墙,焚蜡为柴,绣五十里屏风媲美国舅,穷奢极欲设宴金谷。
后来季伦拒绝了所要索要她的孙秀,被罢官抄家。
“今为尔得罪。”
“当效死于官前。”
她未曾犹豫,从高楼一跃而下,献血染红了绿罗裙。她在笑,发自内心的笑。
世人皆知,季伦为了她得罪了权贵,却不知于他而言,她只是万金难得的物品,彰显他身份和富有的附属罢了。
她清楚这一点,也从未相信过季伦的“爱”。如果季伦真的有情,又为何强行从绿罗村买下她?又为何宁肯修筑高楼,也不愿放她归乡?她终于解脱了,在梦里,那个眼神清澈的山野少年向她伸出了手,两个人赤足疯跑在山脚下,言笑晏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