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下的海水寒冷刺骨,海水慢慢地涌入鼻腔像是要把人侵蚀掉般的寒冷。
齐思钧摸上冰冷的冰面,用指甲在冰面上画着个圈。指甲经过的地方留下红色印记,画完后他的手攥紧拳头,冰面瞬间破裂。
零零碎碎的冰块在海水中漂游,齐思钧双手撑着冰面从海水中游出。
冰川上被厚雪覆盖,齐思钧的鞋底粘上雪花,伸出手把下面的人一个个的拉了上来 。
湿哒哒的衣服粘在身上,郭文韬皱着眉却也没办法。
蒲熠星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被冻的通红的脖颈和手。
伸出手,在他的脖子后点了一下。
温暖从脖子开始涌入全身,身上的衣服也干的差不多了。
身体渐渐暖和起来,郭文韬摸着自己的脖子,“谢谢。”
被雪覆盖着的冰川让眼前的一切变得没有边际,变得不切实际,就像梦一般。
齐思钧双指放在自己的手腕上。
指尖化为利刃,鲜血争涌而出。
血液化为血珠在空中飘荡。
齐思钧静静站着等待血珠为他们指引方向,手腕处的伤口快速愈合只剩下几滴鲜血流在积雪上。
血珠并没有第一时间指出方向,开始围着三人转圈。
一圈两圈,速度越来越快。再算出残影的同时分裂出许多小血珠。
齐思钧体内的灵力乱窜,一下下的冲撞撞到他胃疼。手腕处隐隐作痛,他皱着眉,伸手想要控制血珠。
血珠在被接触到的一瞬间散落在地上,花白的雪花被血液侵染。
鲜血散落在他们都周围,没有指出任何的方向。
齐思钧俯视着地上的血渍,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冷笑一声。
“你们不觉得这里有些奇怪吗?”蒲熠星把手举过头顶。
郭文韬看着头发软趴趴的呆在他的头上,说:“这没有风。”
“是幻境。”
“是幻境才奇怪。”齐思钧环顾四周,“这么一个漏洞百出的幻境竟然能让周峻纬失去金丹,昏迷不醒。”
“找找看吧,是幻境就一定有出口。”
刚想说点什么,脚底下奇怪的触感迫使郭文韬低下头。
用鞋蹭了几下,不属于这的翠绿隐隐透露出来。
郭文韬用手扒拉了一下,一片完整的绿叶静静的躺在雪花之中。
蒲熠星看了一眼,说:“应该是周峻纬的幻境里带出来的东西。”
齐思钧回头,看见绿叶的一瞬间心脏漏了一拍,别过视线。
绿叶被冻上了一层薄冰,看上去在闪闪发光。
蒲熠星扯下挂在自己脖子上的玉坠,“这里面有我和周峻纬的神元,应该能找出些蛛丝马迹。”
他松开手,玉坠飘在空中。
玉坠出高处慢慢滑落在地上,红线挂在它的身上让它在雪推中显得耀眼。一点点撩过地上的雪花,金黄的脚印连成蛛丝,从雪堆绕到冰川再绕到齐思钧的脚底下开始打转。
这玉坠里的神识自然是不会出错的,那只能说明周峻纬是真的被这漏洞百出的幻术逼的走投无路。
“会不会……”
郭文韬话还没有说完,脚踝就被湿漉漉的东西抓住。低头一看,一只灰白青筋遍布的手抓着他。
利爪狠狠划过那只手,灰白的手被划的血肉绽开,血液顺着郭文韬的裤角落在地上。
郭文韬踢开那恶心的东西,“这是什么玩意?”
手被踢到冰川上,毫无征兆的爆开。
血肉交织的散落在郭文韬的周围,侵入的雪花里的血液快速的围成一个圈,由外向内扩展成蜘蛛网状,绿光四散,郭文韬脚下的地面瞬间破开。
像是被千百缕丝线缠住一般,他的双腿动弹不得只能用爪子勾住地面。
蜘蛛网快速向周围散开,冰面,厚雪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变成深不见底的深渊。
蒲熠星也掉落进陷阱里,“快松手,有人在操控幻境!只有进入你自己的幻境才有可能出来,切记,这一切都是假的!”
说完,蒲熠星纵身一跃。
不等郭文韬松手,爪子勾着地皮掉了下去。
齐思钧被绿光困在原地,开始绕着原地打转。
当脚印完美重合在一起,金光将齐思钧淹没。
一瞬间冰面,土地慢慢复原。像是被操控的玩偶一步步回归到自己的位置,裂开的缝隙开始缝合。
一切恢复正常时,被附上薄冰的绿叶被风吹起。
—
郭文韬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下垂,直到痛感从背部传来。
他扶着自己的脑袋坐了起来。
周围灰蒙蒙的,只有他所在的位置留着一楼光。
“郭文韬?”
脑袋正嗡嗡的响,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蒲熠星?”
“你怎么在这?”郭文韬皱着眉问。
出发前结的印在此刻起了作用,他清楚的看见自己手上的淤青慢慢消失。
蒲熠星拉起他,“可能是因为你没有金丹,所以掉进了我的幻境。”
“你的幻境,一片灰?”郭文韬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幻境显示的不应该是心中最恐惧的东西吗?”
“我就没怕过。”蒲熠星歪着头得意。
郭文韬正问一些事,谁知无数双灰白的手从黑暗中涌出。
它们挣拧的爬着,疯了一样朝他们涌来。
蒲熠星松开玉坠,红绳断开形成笔直的一条线。
玉坠发出睁睁地响声,红绳一转,剑显。
蒲熠星踩着扭曲爬行的手一跳,握住了剑柄。
剑峰一转,三四只手被砍的四分五裂。
残尸倒在地上,从伤口处生出新的肢体重新爬了起来。
利爪上很快沾满了被撕下来的皮肤和血液,“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魅傀,从活人身上砍下来的四肢做成的傀儡。”蒲熠星抬腿向后一跃,“伤之,快速愈合。砍之,分裂重生。”
郭文韬急促地说:“这玩意无坚不摧!”
“那倒不是。魅傀这东西狐妖专属,只有他们练的成,只要弄点狐妖的血就行。”蒲熠星说着,往郭文韬身后砍了一剑。
“问题是齐思钧不在啊!”
蒲熠星圈出一块地,把郭文韬拉了过来结了阵,“你身上有没有带着齐思钧味道的东西?”
“我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啊。”郭文韬嫌弃的看着被挡在阵外的魅傀。
俩人对视看了一眼,异口同声。
“手环!”
以前齐思钧独自出任务的时候受了重伤,差点死在里面。后来他做了与他们世界相连的手环,一旦主体奄奄一息就会强行拉回主世界。
这里面有齐思钧的灵力,能抵挡一阵。
拉着郭文韬的手和自己的手比在一起,蒲熠星施了点小法术让齐思钧的气味扩大。
原本在外面疯狂抓阵的手慢慢停了下来,最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啊。”蒲熠星看见外面的东西一动不动也就躺在了地上,“累死我了。”
郭文韬看了一眼,笑着躺在了蒲熠星旁边,“接下来怎么办?”
“就看我们无所不能的狐仙大人了。”
蒲熠星移出位置给郭文韬,“那狐妖胆子真不小,刚吃周峻纬的金丹就算了竟然还打起了小齐这种千年老妖的主意。”
“话说小齐到底多大了?”
郭文韬回忆着第一次见到齐思钧的画面,“五千?不知道,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就长这样。”
五千年的时间,沧海变桑田。
白光照的齐思钧睁不开眼睛,光芒透过指缝。
直到感觉光芒不再强烈他才放下手。
前眼的场景让他微微愣神。
血淋淋的人头从断头台滚落下来,巨大的刀子上正不断的往下滴血。
齐思钧抿着嘴。
这不是他的幻境,是周峻纬的。
掉下来的头颅滚到齐思钧的脚边,女人的头发散乱,闭着眼。看上去是一位十分清秀的女子,倒和周峻纬和几分的相似。
齐思钧环顾四周。
这里并不像关欲阁,反倒像古时候千古罪人被砍头的地方。
齐思钧一转头,身后的场景像是被人撕开的画一样与其他的画卷拼接在一起。
画面不断的被完善,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把画拼接好了。
昏暗的牢房只支着一盏马上就要燃尽的油灯。
看着身形,应该只是七八岁的孩子。
小孩儿一个人缩在角落,瘦瘦小小的,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齐思钧想走近点瞧瞧,刚跨出一步小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再仔细一瞧,眼前哪里还有小孩儿的身影。
灰蒙蒙的天下着雨,压得人喘不过气,雨一滴一滴的落在齐思钧的身上。
抬起手想抹掉身上的雨水,一抬手自己的衣袖已经不是艳红色的大衣,是破破烂烂的脏兮兮的半截袖子。
“哟,看看这是谁啊。”
带着少年独有的稚气的声音传入齐思钧的耳朵,像回头看可身体就像是有千金重。
他动弹不得,喘不过气。
几个身着华贵的少年围在齐思钧前面。
为首的少年身的比其他人贵得许多,看上去也是小少爷的模样,旁边还有人帮他撑着伞。
“这不是。”白茸茸的动物毛围在小少爷的身上,衬的他一身的贵气,“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嘛。”
小少爷步步紧逼,齐思钧一步步的往后退。
每每后退一步,儿时的记忆就像洪水一般涌上来。
无数次下着雨的傍晚,捂着伤口倒在地上,浑身发热连走路都成了问题。
“砰——”
齐思钧摔倒在积着水的泥土里。
小少爷弯下腰,用扇子挑起倒在泥坛的小孩儿的下巴,“啧啧啧,什么奇才,我看啊只是一个弑父的坏种罢了。”
放大的脸庞倒印在齐思钧的眼睛里。
这种轻挑,厌恶的眼神在儿时他见了上千次,在梦里他见了上万次。
他们就像一道高大的,密不透风的墙将齐思钧无数个日夜都包围着。儿时无法逃掉的噩梦现在他还走的掉吗?
“给我打,打到我看不见他这副丑模样为止。”
小少爷的声音一落小,便有人往齐思钧的身上踹了一脚。
这脚可是用尽了那人的力气,踹的齐思钧头晕眼花的。
又有人往他的肚子上挥了一拳。
十一二岁的孩子哪里受得了这种暴虐,没几下这副身体的撑不住了,齐思钧吐出了一口鲜血。
暗藏在人群里的人按奈不住自己躁热的心,只差一步他就可以飞升成仙,万人之上。
他的眸子发着兴奋的光,看着捂着肚子缩在墙角的人笑了出来。心中所惧果然是这世界上最好的武器,只差一步,拿出这老妖精的金丹他就能飞升了!
无所不能的总司令又怎样,活了五千年的妖又能怎样,最后还不是被他踩到脚底下,成为他飞升的最后一块跳块。
他的手混在挥着拳的人之中,眼看自己的手离齐思钧的身体越来越近目光越来越兴奋。
几乎马上就要忍不住狂笑。
他的手慢慢化为利爪,马上就要触碰的那破烂的衣褛。
“啊——”
他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
坐在地上捂着肚子的小孩儿变成了一米八几的,身穿艳红色大衣的男人。
男人坐在雨夜中,眼睛早就变成了狐狸模样泛着腥红的光,死死地盯着他看。
齐思钧的爪子还有从狐妖手上撕勾下来的皮,站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狐妖捂着自己的爪子疯狂的痴叫,他张着嘴,眼睛布满血丝。
齐思钧伸出手狠狠的向狐妖的脸抓去。
做工精美的人皮被齐思钧硬生生的从脸上撕了下来,血肉一起绽开成奇异的花朵。
“丑死了。”
原本高大的身影,变成了不会动的布偶娃娃。
狐妖捂着脸狂吼,一双马上就要掉出来的眼珠瞪着齐思钧,“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说着,狐妖便朝齐思钧扑了过来。
齐思钧一个侧身,爪子没入他的脖子,手一拽迫使狐妖与自己对视,“再多说一句话,我让你没机会再换下一张人皮。”
腥红的目光像是能吃人一般,把人扒的皮骨不剩。
狐妖这时才知道他到底招惹了一个多么恐怕的人。
一个十二岁就弑父的孩童,天生坏种。
狐妖怔怔的点头。
脖子后的痛疼让他马上就要昏厥,可齐思钧却一丝的可他注入灵力,让他痛不欲生。
齐思钧的爪子还没在狐妖的血躯里一点点的注入灵力,问:“怎么破阵?”
“已…已经破了。”
齐思钧皱眉,“跟我一起来的人呢?”
“跟着…跟着魅傀的踪迹就能找到他们。”
眼前的人马上就要昏睡,没在他体内的利刀拽着肉一转。
“啊——”
狐妖瞪大眼睛。
齐思钧满意的挑眉,“总司令的金丹。”
狐妖吐出一颗围着仙气的金丹。齐思钧嫌弃的用瓜子勾着在那厮的人皮上擦了擦。
收好金丹,齐思钧追着魅傀的踪迹。
狐狸天生对魅傀这一类东西敏感,追踪迹像是在自己家闲逛一样。
没一会齐思钧就看见了两个堆在地上的肉饼。
走近点还听见了呼噜声,齐思钧忍无可忍把带血的人皮甩在魅傀上,“你们给我起来!”
郭文韬弹了起来,看见一脸黑气的齐思钧马上站了起来,顺便踹了几脚还睡觉的蒲熠星。
“唔——”蒲熠星翻了个身体,继续睡了起来。
又踹了几脚,还小声说:“起来,快点起来啊!”
“啊,什么地震?”蒲熠星揉着自己的脑袋。
齐思钧一脸黑线。
要完。
—
最先回来的是郭文韬和蒲熠星,看上去一切完美。
石凯扶着已经起来的周峻纬,说:“我去,你们什么情况一人一个大包。”
俩人的额头上都顶着红肿的包。
蒲熠星揉着自己的额头,“狐仙大人生气了,我们两个当诛。”
周峻纬抿了口水。
下一秒,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从深不见底的门里伸了出来,撑在门框上。
身着艳红色大衣,发梢滴着水狼狈却不失风度的美人从门里走了出来。
一边走一边把湿漉漉的头发撩起,漏出洁白的额头。白衬衫贴在身上,周峻纬隐隐约约能看见美人的腰身。
美人朝他走来,一双极具侵略性的狐狸眼盯着他,周峻纬甚至能听见自己鼓点般的心跳。
美人伸出皙的手,摸上他的脸。
然后拿出一半的金丹往他嘴里塞。
“咳咳咳——”
齐思钧硬是把金丹塞进周峻纬嗓子里,然后往沙发上一躺,“啊,累死我了。”
石凯担心的看着周峻纬,拍着他的后背,“金丹不是这么喂的啊。”
“啊?那小狐妖能从嘴里吐出来,怎么就不能从嘴里吃进去。”齐思钧翘着腿。
周峻纬咳的更严重了。
“那狐妖你怎么处理?”郭文韬问。
“当然是联系管理司的人了。”
蒲熠星拿着冰袋给了郭文韬一个,自己也拿了一个,“那玩意这么丑真的是狐妖吗?”
齐思钧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说:“没了人皮的狐狸当然丑。”
“咳咳。”周峻纬终于把金丹咽了下去,“那你也是披了人皮?”
齐思钧迎着阳光,笑说:“我天生丽质,别的妖都羡慕不来。”
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一躺在阳光下更透了。
周峻纬别过眼。
确实,他没见过比齐思钧还要好看的狐妖了。
把周峻纬送走的第二日齐思钧就收到一个快递。
一箱子的金珠,还有一个便签。
——多谢狐仙大人出手相助,这微薄之礼还望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