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对于周遭的一切毫无所知,自顾自沉浸在虚幻的梦境里。
她梦到自己回到了家乡松阳,回到了安府的宅子,回到了那间虽然狭小又阴冷却独属于自己的闺房。
窗边的小榻上坐着一个消瘦的妇人,她的背影是那样令她熟悉与怀念。
“娘,容儿好想你……”
她走上前去,想要如儿时那样依偎进母亲的怀中。可待到看清她在做什么时,脚步却是一顿。
只见林氏将年幼的自己揽在怀中,一针一线的教着自己如何在布上绣出精美的图样。
这本是温馨的一幕,可是母子二人的低声细语却激起了安陵容心中的那份不甘!
“今日明明是妹妹推了我,却恶人先告状。爹爹根本不听我的解释,只一昧骂我不懂事。娘,爹爹为什么不信我?”
“容儿乖。你爹只是脾气不好了些,只要你听话,他会喜欢你的。来,这一针要这样走……等你把这张帕子绣好,送去给妹妹,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可错的不是我,为什么要让我……”
“你还小,你不懂。退一步海阔天空,有些事情,只要忍忍就会过去的……”
这一句句的劝告,让安陵容眼眶湿润,不住地摇头喃喃道:“不,没用的……”
怯懦的退让只会让人得寸进尺,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去争的!
这个想法在安陵容的脑中一闪而过,接着就被另一个想法代替——可是争了又有什么用呢?背信弃义、坏事做尽,享受了一段日子的荣华富贵后,换来的也不过是一败涂地的结局,以及那一碟子苦杏仁罢了!
“你可是你爹的女儿,他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不!娘,安比槐那个卑鄙小人从未将我们母女放在心上过啊!
我们母女受过的苦还少吗?
他那样自私自利的男人,对你这个妻子不曾有过一丝感激与尊重,对我亦不曾尽过一天为父的责任!
如果没有你绣瞎了眼睛,为他捐来一个芝麻小官,他算是个什么东西!
他就是个只会趴在妻女身上狠狠吸血的臭虫!
当年我入京参选时,他吝啬的不愿为我花钱,那简薄的行装是你和萧姨娘用自己的体己钱为我凑出来的。
要不是我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他甚至连那最后的十两盘缠都不愿给我。
哪怕我后来侥幸入选,他也不关心我在深宫中是如何如履薄冰,只一昧压榨我的价值,拖我的后腿。
好一个安比槐,好一个安国丈,好一个狼心狗肺的男人啊!
八十万两白银!那是整整八十万两白银啊!
当我在宫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想起的,是他将那十两银子丢给我时仿佛打发乞丐的眼神。
原来我这个嫡亲的女儿,在他眼中只不过值那十两银子吗?
我又哭又笑,忍不住想要质问老天:为何我有这样的父亲?为何我要愚孝这样一个父亲?就因为孝字大过天?
可再一联想将我视作玩意儿的皇上,那些从没看得起过我的人,我突然觉得好害怕啊!
原来皇权与父权是如此可怖的东西。无论我再如何去争去拼,只要他们厌弃了我,我所得到的一切也不过是指中沙罢了。
我好恨啊!娘,我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