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覗埡突然明白封素给他专门写这本续集的用意了。
他不是迟桃,他也成不了迟桃。
小木屋的主人会和迟桃把酒言欢,扶玥可不会接受里覗埡任何带有示好意味的东西。
里覗埡摇摇头,他不该这么难过于被他人定义,他也没资格站到扶玥面前说可以把他放出高塔。
他有家人,也有好友,是扶玥,他们也不该被放在同一个高度,谈不上是选择。
里覗埡也曾天真的认为,他们该是并存的。
迟桃在濒死的时候遇到了老神仙,他不也在最艰难的时候碰到了恰好到来的封素?
天不亡他,死亦无所惧。
里覗埡洗漱完,就出门去找掌琨都呢。
去的时候阿掌爷爷也在,里覗埡就没跟掌琨都呢在家说,而是约到了别处。
目的很简单,让掌琨都呢帮里覗埡偷出阿掌爷爷的钥匙。
“你疯了啊,埡哥!”
掌琨都呢表示震惊加不解,他一方面敬重高塔,另一方面不希望自己的好友再受到伤害。
高塔之高,对于现在的里覗埡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解铃还须系铃人,都呢,若我连高塔都上不去,怎么登上别的高峰?高塔现在是实,未来对我为虚,我想跨越。”里覗埡很严肃,他对待这件事很认真。
他也不清楚自己在坚持什么,是迟桃在书里的遗憾,是封素在屋顶的忧愁,还是扶玥在梦中的反复?
里覗埡不想争,不想承担,若是他能选择,他不会生在族长家,不会上那高塔。
可命运将他推到了这个地步,他的家人,他的族人,都在暗示,都在逼着他成长,他们不会张着嘴巴说,不会伸出手指点他,他们只会看着,默认他的一切——只要不死。
他对自己说,才十岁,还很长。
也不久了,里覗埡垂头,夏天快到了,他也快十一岁了。
“埡哥,这不是开玩笑,你觉得阿爷和你阿爹还会同意吗?”掌琨都呢首先就举反对票。
“我没有,都呢,我是认真的,没准一上高塔我对高处的恐惧就好了呢?”里覗埡抓着掌琨都呢的手臂,激动道。
“埡哥,”掌琨都呢这次可长记性了,他拉着里覗埡回到他的家中,指着楼梯道,“你要是敢上到顶层,抓一把屋顶上晒得东西,我就信你。”
掌琨都呢家建的不高,顶多三层。
“你且看着!”
里覗埡壮志满满,挣脱掌琨都呢就把手搭在扶杆上,抬腿踏了一步就不动了。
“……”
他保持那个动作足足有一刻钟,才挪动了第二步。
掌琨都呢想让里覗埡知难而退,于是他不出声,也不帮他——他知道里覗埡如果一定要上楼的话,必须有人陪着,且挡住有扶杆的那一面。
像无限缓慢的延长,里覗埡直到临时出门的阿掌爷爷回来,才走到一层的一半。
“阿埡,”阿掌爷爷轻轻喊住里覗埡,跟掌琨都呢一起扶里覗埡下楼,面上是藏不住的关心,他说,“不必勉强。”
里覗埡倔强的抿紧唇,直到接触地面才偷偷松口气,他低着头,心底满是悲伤:“谢谢阿掌爷爷。”
阿掌揉了揉里覗埡的头,干枯的手掌抚上是藏不住的柔和:“阿埡,爷爷相信你,慢慢来,不用太着急。”
里覗埡再说了一声谢谢,然后自己离开回了家。
掌琨都呢还想跟上去,阿掌爷爷却一把拉住掌琨都呢,对他摇摇头:“他会解决的……”
“因为他是将来西芹的族长。”
掌琨都呢觉得有些不对劲,心里滋生出一丝不安,但在长期阿爷和其他族人的言语中,那抹情绪很快就消散,捕捉不住。
是啊,里覗埡将来是西芹的新族长,他必须上到那高塔,沟通西芹与族人。
人们的转变来得悄无声息,掌琨都呢有几天没见到里覗埡了,去找他也被族长夫人告知不想见人。
掌琨都呢不懂,他就去找阿兰。
可阿兰好像也好像变了,她坐在家里的窗前,略带忧郁地看向远方,不知所想。
掌琨都呢跟阿兰说了里覗埡最近的变化,阿兰的情绪忽地高涨,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看看里覗埡。
他嘴上应好,心里怎生得不对劲。
里覗埡还是不见任何人,阿兰失望的回去,忽视了身边的掌琨都呢。
一个两个都怎么了?
掌琨都呢又去找了卡嘎哈,对方砸吧砸吧嘴,也没品出什么,反而对他说,自己可能要搬家了,去往西芹的最边角,那里有更多能开垦的地,能够培育试验出适合西芹长的粮食。
卡嘎哈拿出怀里的一本书,继续说,是封素之前给他阿爹的,但是有些字阿爹看不懂,现在封素教给他识字,他也可以帮助阿爹。
卡嘎哈的阿爹一直有个梦想,就是能在西芹种出粮食——以前有机会尝过,就再也忘不掉了。
掌琨都呢回到了家,躺在自己的床上,最终还是没想通,只是心里有些难过。
自封素走后,大家似乎都落下他,偷偷成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