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覗埡和掌琨都呢出门时,院子里的残局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大家见着两人,愉快的打着招呼,好像昨晚的狂欢,拉进了所有人的距离。
里覗埡想,这是一个好的开端,起码西芹族人不会过分排斥中部平原的人。
暂别后,里覗埡礼貌的敲开了贺淞安的房门:“贺小姐醒了吗?”
贺淞安从屋内回话:“稍等。”
随后扶着头打开了门,听声音她便知道是里覗埡来找她,且二人也在前一日约定好这个时间商议,只是没想到西芹和中部平原的混酒这么令人难受。
贺淞安看似闺中大小姐般娇弱,实际上喝过酒的次数不比里覗埡少,甚至爱喝酒的习惯还有一半原因是贺淞安教的。
“在我这儿说还是去哪?”贺淞安有气无力的靠着门框。
“贺小姐还好吗?”里覗埡问,他也看过不少次贺淞安喝酒,只是这个状态有些少见,他不由得担心。
“不影响,”贺淞安挥挥手,继续说,“要是不嫌弃我这乱,可以进来。”
里覗埡和掌琨都呢对视一眼,即便西芹这方面的礼数并不是很严格,但里覗埡还是开口拒绝了:“你可以先整理一下自己,我们去另一个地方。”
贺淞安打了个呵欠,反手关上门:“不用,走吧。”
掌琨都呢跟在两人的后边有些纳闷,是什么神奇的力量让昨天一个温婉的淑女变成今天这般不修边幅。
他还顺带拉踩了里覗埡一番——相比里覗埡出门还洗漱换了一套新衣服。
三人来到的地方是西芹的水月台,名字虽取得风雅,但环境却不如中部平原的水榭精致,只是一个石头堆起来的台子,现在还好,能看见混着泥沙的浊水,若是干旱了,这一片便是“水沙”台了。
为何取个“水月”?
里覗埡解释说,镜花水月,西芹有种花叫“镜花”,是西芹的特产。
传说有位圣人曾路过西芹,然后救了一个苦难的孩子,孩子想要感谢那位圣人,依照西芹礼是要回赠的,但是孩子只想到花。
西芹较外边荒凉,一切鲜活植被都是难得的,所以在西芹赠花是最高的感谢。
但是当时的花期过了,想要花又得去买,新鲜的花全在富人手上,野花难寻。
那个孩子找了半天,只在西芹外的很远处挖到一株干枯的花梗,上面的花早就不知道谢到了何处。
天色已黑,孩子没有办法只能拿着花梗回去,路上越想越难过。
先生救我命,我却不能报之以花。
可能花也是缺水,或者说是那个孩子的感恩之心感动了西芹,眼泪滴在了花梗上,竟是慢慢得了生机,开出花开。
圣人走之前拿到了那株花,发现与之前所经之处看到的花均不相同,再听孩子的描述,才感叹道:
心如镜般明亮,花似夕红娇艳,若是花无名,此心何不让世人谨记?
他摇了摇头,还是没把花带走,随手种在西芹的土地上,再拿出别在腰上的水壶,将自己的生命之源渡一半给了那株“镜花”。
圣人离开西芹后没有再回来,而“镜花”却长满了西芹,也留在了西芹。
“问的是‘水月’,你为何只讲‘镜花’?”贺淞安喝了一口西芹的茶,入口便是涩,放下也没再碰,甚至还对那段西芹典故进行了评价:“说句不好听的,哭哭就能让个花梗长出花瓣然后开花,说实话,有点假了,骗骗小孩还不错。”
一直相信的掌琨都呢尴尬的眼神不知往哪里放,贺淞安见着,笑了:“问你呢,难不成是因为方便凑个口条顺吧!”
里覗埡摇摇头,继续解释:“这水白日见的是混浊不堪,但是到了晚上,确实是能看见月亮的倒影,且越混浊,晚上见着的月亮越清晰,甚至能看清月亮上的纹路。”
贺淞安撑着脑袋,笑弯了眉眼:“若我今日下去把水搅的跟糊草泥墙那般,今晚是不是能看到吴刚在砍那桂树?”
掌琨都呢下意识反驳道:“贺姑娘可别,这水月湖看上去浅,实际上底下都是流动的,若是陷下去,可是没法再上来的。”
贺淞安一愣,连忙解释:“我就说说,”然后看向里覗埡,问,“今晚回过来看月亮吗?”
掌琨都呢有些拿捏不定这个思维跳脱的姑娘,毕竟这是他此生第二次接触中部平原的女人,一时间也不敢搭话。
“贺小姐想来的话,今晚我和都呢过来舍命陪君子。”
“这话说的,”贺淞安小声嘀咕,“好像我有多难接触一般。”
里覗埡就算听到,也没有接话,闲谈这么久,也该谈正事。
他喝了一口西芹的劣茶,主动说道:“如此急忙唤二位过来,确实是需要你们帮忙的,而我也知贺小姐不喜欢做亏本买卖,也不喜欢耽误。”
“我觉得西芹挺好,要不玩几天再商议?”贺淞安眨了眨眼,开玩笑道。
里覗埡颇为无奈,动手给贺淞安换了一种茶:“别闹。”
同时,他也给掌琨都呢换了一杯:“这是中部平原的好茶,你尝尝是不是和西芹的不一样。”
掌琨都呢小心接过,然后小口抿了一口,确实,看茶汤也能辨别两者的差距,中部平原的茶不似西芹的茶苦涩,是一种绵延的味道,口齿留香。
也就这一小口,掌琨都呢便不愿再碰西芹的涩茶了。
他点点头,说:“确实不错。”
里覗埡看着贺淞安也喝下,但没有过多的评价,就知道这个茶是上对了。
“都呢从小在西芹长大,一直到现在,我离开的这几年呢,也不清楚西芹是个怎样的情况,虽说我阿爹是西芹的族长,但是有些问题不大好问,有些事也不能接着他的由头,所以我需要一个,有点影响,但是不是太有影响的都呢来帮我。”
掌琨都呢认同的双手撑在桌子上,说:“只要埡哥说,能帮的我就会帮的。”
“贺小姐呢,虽是女流,但在中部平原的商户之间也能说上话,做的了决定,是为女中豪杰,里某也心知不如,此番贺小姐愿意随来,里,也不会让贺小姐失望而归。”
贺小姐无所谓的耸耸肩:“实在不行,就当告假,若无里大少爷,这西芹也不是我等想来就能找到的。”
“贺小姐抬举了,”里覗埡垂了眼眸,鼻尖好像闻到干枯沙漠肆掠的荒芜,“里某也是走运寻到了出路。”
贺淞安端起茶杯,无法感同身受,她能猜到里覗埡从西芹到中部平原肯定受了很多苦,但那时候没有在他身边,来的时候也没在路上碰到恶劣天气。
里覗埡喝口茶清了一下嗓子,继续说:“既然如此,我便把目的与二位直说了。”
贺淞安放下茶杯看着他,掌琨都呢也没放松,认真的听着,他见过十八岁的里覗埡万事俱备最高傲的姿态,如风少年,蓄势待发。
“西芹如此百年,是该变一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