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大头探出身子，朝仓库大喊道。
肖德荣里面的--!动作快点呀!我们还等着你开门哪 --!”
小喇叭也笑着大喊道。
小喇叭等得好着急啊--!
赵志勇埋头窝在角落，没有吭声。他有些不好受，刚到警局时他也经历过这一切，他知道那种滋味。李队长默默看着他们，也有些不好受。因为他知道，在这群小浑球里，曾经和顾耀东很像的并不只有赵志勇一个。
沈青禾一头雾水地等在仓库门口。
忽然，后门打开了，只见顾耀东满脸汗水和黑灰，兴冲冲推着小车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高兴地大喊道。
顾耀东来了来了!我找了个好东西，可以省不少力气!
两人看到对方，都愣住了。顾耀东这才看清门口只剩沈青禾一个人，而远处，还能看见刑二处警车远去的黑烟。
沈青禾明白了一切，沉默片刻道。
沈青禾我来提货。
顾耀东什么也没说，一个人推着推车回了仓库，把货箱一只一只搬到推车上，然后又一个人推着货车，把货箱搬到沈青禾的货车上。沈青禾想帮忙，刚伸手去拿箱子，就被顾耀东抱走了。
顾耀东朝她笑笑，解释道。
顾耀东很快就好。
沈青禾看他一个人车上车下的忙碌，有些不忍，问道。
沈青禾他们经常让你一个人做事?
顾耀东仿佛没听见。弯腰搬东西的时候，挎包总是晃来晃去地碍事，于是干脆把包取了下来，问道。
顾耀东我能把包放在这儿一会儿吗?
沈青禾随便。
顾耀东把包挂到卡车边上，继续搬货。沈青禾看着他，不再说话。
天已经黑了。除了仓库，周围没有丁点亮光。夜晚的郊外安静得只能听见蛐蛐叫声。在这样一个开阔的天地间，两个人却渐渐有些拘束起来。
顾耀东终于将最后一个货箱搬上卡车。沈青禾正想说点什么打破沉默，一辆黑色轿车从远处驶来，车灯照在二人脸上。
下车的是夏继成和叶挽。
顾耀东处长，叶处长。
夏继成和叶挽打量着他，从头到脚都脏兮兮，制服也被划破了。两人看了看周围，刑二处的人一个都不见踪影，于是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夏继成就你一个人?
顾耀东没吭声。
夏继成还能在警局干活就不错了，垂头丧气给谁看?
沈青禾走过来，夏继成立刻换了一副笑脸，说道。
夏继成沈小姐，辛苦你了。
沈青禾我上去点货。
她实在不想看见叶挽，所以跳上货车车厢，留下顾耀东和夏继成，以及叶挽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夏继成这么晚应该没电车了。会开车吗?
顾耀东不会。
夏继成那只能我们俩个处长送你回去了。
顾耀东没说话，看起来很失落。
叶挽两位处长亲自送，换个正常人不应该激动一下吗?你这脸怎么比你们处长还臭?
夏继成听了默默拿小本子记了账，寻思着借此蹭叶挽两顿饭，毕竟她做饭是真好吃。
顾耀东我以为自己能当个好警察，结果来警局以后，没做过一件对的事。
沈青禾在卡车上一边清点数量，一边望着三人。
夏继成看着他，沉默片刻，问道。
夏继成什么是对的事?
顾耀东匡扶正义，保护百姓。
夏继成哦，看来口号还是没忘。
顾耀东认真起来，辩驳道。
顾耀东这真的不是口号。我想当个好警察，只是没想到我的警察梦想是从查户口开始，更没想到，我连查户口都干不好。
夏继成看他越来越低沉，扔了只手套砸他脑袋上，问道。
夏继成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听过这句话吗?
顾耀东有些崇拜地看着他，但夏继成显然不领情，吐槽道。
夏继成别用那种肉麻眼神看我!这话不是我说的。别想着一步登天，查户口就是你的起点。
叶挽听着这句话想到了在苏联的时候，他也这么跟自己说过，也就是从那时起她决定了跟着夏继成，跟着他入党。想至此叶挽不禁有些许失神，原来一晃也快十年了啊。
顾耀东处长，你的起点也是查户口吗?
夏继成的脸上看不出答案，只是明显脸色一黑，反问道。
夏继成你觉得呢?
顾耀东想了想，自己掐灭了这个念头。
叶挽瞧这两人的对话，和夏继成的大黑脸，不自觉的轻笑了两声。
沈青禾跳下卡车，说道。
沈青禾夏处长，货齐了。
说着话，她熟练地塞给夏继成一个信封。
沈青禾这笔买卖多谢您和副局长照顾，还是老规矩，这是您那份。
夏继成朝远处抬抬下巴，示意顾耀东避开，但对方显然不懂这种暗示。他有些无奈，只得明白地告诉生瓜蛋子。
夏继成那边儿去。
叶挽眼看人还不动，拉着他走到了一边。顾耀东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跟着叶挽走到远处。
夏继成乐呵呵地抽出一沓钱数着，答道。
夏继成你办事可靠，我当然愿意找你出货，帮长官把事情办成了，顺便还能赚点外快。
沈青禾笑笑，回道。
沈青禾要是再有货，您第一个通知我，保证回扣丰厚。
站在远处的顾耀东看到那一沓钞票时，忽然意识到自己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立刻很紧张地背过身去，跟身侧这位见过几面的叶处长说起了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反正叶挽看上去脾气比处长好多了，至少她不黑脸。
顾耀东叶处长。
叶挽嗯？
叶挽怎么，你有事啊？
顾耀东你们的起点也是查户口吗？
叶挽谁？我和夏处长？
顾耀东嗯。
叶挽我不是，我以前是大学助教，后来才当的警察。
顾耀东那处长呢？
明显顾耀东对夏继成的起点更感兴趣，叶挽有意逗逗他，说道。
叶挽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能告诉他是我说的，也不许把这事说出去。
顾耀东嗯嗯，叶处长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叶挽是，你们处长还在巡捕房的时候，最早就是一个户籍警。
顾耀东哦，那叶处长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叶挽这个啊，我跟孔科长是好朋友，他俩以前是上下级，我打听到的。
顾耀东那我能去打听吗？
叶挽不能。
顾耀东为什么？
叶挽因为我是处长，所以孔科长会告诉我，你要是问，只会被捅到你们夏大处长面前。
两人说着话呢，丝毫没发现夏继成已经走到他们身后。夏继成拍了两人脑袋一下，说道。
夏继成上车!
叶挽幽怨地瞅了夏继成一眼，真是的，这人没事就爱拍她脑袋，好好的发型都整毁了。
就在刚刚夏继成和沈青禾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观察周围情况。
夏继成这种走私货可不好弄，现在查得严。
沈青禾那也是你们警察在查，有路子大家一块儿发财嘛。
夏继成拿出齐升平盖章的通行证交给她，压低了声音，说道。
夏继成两天后船到十六铺，把人藏在货箱里上船。这是特别通行证，警察看见就不会再开箱检查了。
沈青禾知道了。
沈青禾望着远处顾耀东笔直的背影，目光停留在他制服下面那道长长的口子上，问道。
沈青禾警局的人孤立他，是因为瑞贤酒楼的事吗?
没有回答，代表默认。警局里的事不是沈青禾应该过问的，那个小警察的事更不是。沈青禾很快意识到这一点，于是再没往那边看一眼。她跳上卡车，开车离开了。
而夏继成一回头，就看见两个人不知道在嘀咕这什么，于是就有了方才被拍脑袋的一幕了。
从郊区回来的路上，几乎已经看不到任何车辆。夏继成开着车，叶挽坐在副驾驶，顾耀东坐在后面，望着车窗外的一片阴沉灰暗，心事重重。
顾耀东处长，您让我不要忘了当警察的初心，那您当警察的初心是什么呢?
顾耀东打破沉默。
夏继成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有些想笑，反问道。
夏继成你想问，利用警局职务之便中饱私囊，这是不是我当警察的初心，对吗?
顾耀东不吭声。
夏继成以后不许打探上级长官的隐私!
顾耀东是。
过了片刻，顾耀东再次开口。
顾耀东处长，我还能再问个问题吗?
夏继成不能!
顾耀东那叶处长呢？
夏继成也不能!
叶挽盯着有些恼羞成怒的夏继成，怕他吓死顾耀东，打圆场道。
叶挽行了，吼什么啊。问吧。
顾耀东啊？
叶挽啊什么啊？
叶挽你还问不问了，不问拉到。
顾耀东问。
顾耀东那个……叶处长您当警察的初衷是什么啊？
叶挽你没看见啊，利用警局职务之便包庇你们夏处长，顺便捞点外快。
顾耀东哦。
夏继成将轿车停在福安弄弄口，从后视镜瞄着后排，只见顾耀东睡得连嘴都合不拢了。
夏继成哎!哎!
顾耀东猛然惊醒。
夏继成要不，我背你回去?
顾耀东还有点迷糊，回答道。
顾耀东不用了，我家就在弄堂里面。
夏继成那还不下车!
顾耀东这才彻底清醒过来，赶紧开门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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