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吱呀。
马车晃悠悠地行驶在官道上,转向了小道。
不多时,大片大片的农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已经是三月了,农人们在田垄上辛勤地耕作。老牛套着犁,喷着粗气,农夫驱使着它耕地,农妇围着围裙,将围裙的下摆塞在了腰带上,得了一个装种子的小包,跟在后头,播下希望的种子。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半大的孩子都拿起了锄头,松土翻地,不一会儿几分地的土块都被他刨松快了。
再小些的娃娃或是跟在娘亲身后,学着大人的的样子撒着种子,或是躲在树荫下看着从家里带来的干粮。
再调皮点的,也不怕家里大人的训斥,爬到了树上,挂在树干上,和小伙伴们唱起了童谣,土地空旷,这童谣啊,传遍了田野,传到了那头的车队耳朵里。
楼之蔚听到了那稚嫩却活泼的童谣,好奇地打开了窗,远远地望见了那热火朝天的场面。一时间,她被这氛围感染,忘了不愉快的事,一心想下车看看,又担心陈之稷不肯,便撒娇道:“师兄,蔚蔚坐了那么久,腰酸背疼的,你就让我下车走走嘛!好不好嘛,师兄~”
“好好好。”楼之蔚这么一撒娇,陈之稷有再多劝阻的话都被堵在了肚子里,只能笑着看着她下了马车,在小道上肆意奔跑。
采了一把路边的雏菊,闻了闻,好香啊!
做过花环吧!
借个力,坐在马车的车头,将花铺在一边,柔荑翻转,伴随着汁液的清香,花朵的芬芳,两个花环就做好了。
看着坐在那一心做花环的楼之蔚,陈之稷起了逗弄的心思。可惜啊,楼之蔚从小就被他追弄早就被练得“刀枪不入”,听到背后有脚步声,拿起一个花环,掐好时间,一下子就戴在了师兄的头上。
突然被扣上了一顶花环,陈之稷愣了一下,看着小师妹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也笑得宠溺。
“哈哈哈哈,师兄啊师兄,你戴上这花环倒也像个美娇娘!”
陈之稷也不恼,顺着楼之蔚被拉下马车,笑着回应,“胡说,你师兄我啊剑眉星目,如乾乾之朗月,哪像个美娇娘?”
“不嘛不嘛,我说像就像。”楼之蔚挽着陈之稷笑得娇俏,“师兄那么好看,要是穿了石榴裙,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呢?嘻嘻!”
“你师兄我可不穿石榴裙!”
“胡说,霜降姐姐明明就说过师兄刚拜入和山的时候曾穿过石榴裙,特别好看!师兄你现在怎么都不穿了呀?”
“害,原来是那事啊!”陈之稷脸上不禁浮起来一丝无奈,“那是咱师父做恶作剧,你怎么也起哄上了。”
“可是,师父,师姐,三师兄还有霜降姐姐都看过,就蔚蔚没看过,所以蔚蔚也想看。”
“不行!”陈之稷一整个冷漠,拒绝。
“行的!”
“不行!!”
“行的!!”
“不行!!!”
“行的!!!”
就这样打闹着,车队进入了胡家村境内,大路旁的农田里农人们在辛苦得劳作。
吱呀,吱呀,吱呀…
马车行进的声音引起农人们的注意,他们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上的农活,怔怔得瞧着这群外乡人。
本以为他们很快就会收回目光,可是过了许久依然紧紧地盯着他们。这让楼之蔚有些不自在,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拉了拉师兄的衣服,“师兄,他们…他们怎么都盯着我们呀?”
这些目光让陈之稷如坐针毡,这不是对外乡人的好奇,而是探究与监视,但他不想吓到楼之蔚,只好安慰她:“许是没见过,好奇吧,要是怕了回车上去吧。”
楼之蔚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回到了马车中。
但是陈之稷并没有立刻回到车上,而是走到陈品边上 嘱咐他留心。
那个扔下农具往村里跑得农人,让他觉得很不对劲…
太阳西斜,车队终于停在了庄子门口,翟五已经等候多时了。
在翟五的引路下,看到庄子里的管事和管事娘子带着庄子上的匠人和奴婢跪了满满一地,恭敬地跪拜陈之稷和陈洛书。
“胡家庄庄子管事陈旺携妻子及庄上匠人奴婢见过老祖宗,见过七少爷,老祖宗金安,七少爷金安。”
陈之稷款款走下马车,陈洛书紧跟其后,楼之蔚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马车,看着跪了满满一地的人,有一些无措。
倒是陈之稷理了理衣服,迤迤然地免礼。
陈旺一站起来,就快走到他们身边,殷勤道:“老祖宗,七少爷,主屋和厢房都已经准备好了,晚膳已经备下了,就由小人先带你们去用膳吧!”
想到马车中还昏迷的人,楼之蔚问了一句,“那郎中呢?郎中请过来了吗?”
陈旺看到了一旁的楼之蔚,笑得更殷勤了,“这位就是楼姑娘吧,不愧是老祖宗的师妹,真是水灵啊,真真是比花还娇艳啊!楼姑娘大可放心,郎中已经到了,胡覃大夫是这方圆十里最好的郎中,已经在庄子里等着了。”
说罢,陈旺向管事娘子引娘使了个眼色,转头又笑得像朵花,“老祖宗,七少爷,楼姑娘,先去用膳吧!小的给您带路。”
陈之稷点了点头,随陈旺进了庄子,楼之蔚不放心地朝另一辆马车望去,管事娘子指挥着庄上的奴婢将那人抬下来,但耐不住身边人的催促,也进了庄子。
晚膳并不丰富,是一些时令小菜和野味。
“这个是蘑菇炒鲜笋,这蘑菇是小人的两个女儿昨日在山上采的,鲜笋呢是接到翟五的通知后,小人的妻子亲自去庄子里的竹园里挖的。”
“这个是芥菜炒笋丝 ,虽清淡了些,但却极其鲜美。”
“这些个青团子是马头兰做的,最是清爽。”
“这盘子卤肉呢,是庄里的猎人去岁打到的鹿肉,小人看那鹿极壮实,就擅作主张把这鹿做成了卤肉。”
“这是茼蒿蛋花汤,鸡蛋啊都是庄子里养的走地鸡下的。”
“咱们庄子偏僻,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就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吃食,还请各位主子多担待。”
说罢,陈旺又要跪了下来,但被楼之蔚拦了下来。
“没事的,有这些我们已经很开心了,”楼之蔚一边说一边夹起一个青团子,咬了一口,野菜的清香,香干的卤味,又夹杂着菜油的焦香,让她连连赞叹,吃了一个又一个。
看小师妹吃得香甜,陈之稷不禁出言提醒,“青团子难以消化,小心积食哦。”
“嗯?”叼着青团子的楼之蔚抬起头来,重重地点了个头,吃下了碗中的青团子,专攻了别的饭菜。
在几人享用晚膳时,郎中也完成了对那个神秘人的“诊治”,但是郎中脸色很不对劲,像是受了惊吓后的欣慰。
“钟砚舟啊钟砚舟,你还活着!”
“可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你就该跑得远远的!”
“为什么还要回来啊?”
胡覃压低了声音,愤愤地说着,大力地砸了砸床板,发出了闷声。
外头的引娘听到了响动,大声问道:“胡大夫,是出了什么事吗?要妾身进到里头帮帮你吗?”
胡覃平复了心情,控制好表情,打开房门,一下子就看到了引娘堆笑的脸,“管事娘子,那公子的伤口有些发炎化脓,我已经将他的伤口处理好,等他退了烧就无事了。”
“那最好。”引娘拢了拢自己的发髻,笑道,“那可是老祖宗带来的,可不能出事,要是出了事,妾身可怎么办啊!”
说着,引娘的手也不安分起来,往胡覃身上摸去,但胡覃一个闪身,引娘扑了个空,哀怨地望着胡覃,但很快又笑了起来。
“我知道,胡大夫是因为煦丫头不愿意亲近妾身,可是煦丫头都已经死了,不如…引娘再给胡大夫生一个女儿…唉。”
但是胡大夫不接话也不应她,转身就走,气得引娘在原地跺脚。
“呸!清高什么!那个小贱蹄子不还是和那个寡妇生的!装什么装!”
说了还不甘心,还得在呸几口。
胡覃充耳不闻,正往外走,却想起开的方子还没留下,正巧遇上想去探望钟砚舟的楼之蔚。他将情况告知了楼之蔚,思绪再三,留下一句“此地穷乡僻壤,姑娘多加小心。”
说罢,径直往庄子外走去,留下楼之蔚拿着药方摸不着头脑。
胡覃提着药箱返回家中,这是个不大的小院,只有两间屋子和一间伙房。
院子里有些杂乱,但院里的篱笆上的花儿开得极好,可见曾经也有人用心打理过它,可是如今…
摸着黑,胡覃进了那间略小的屋子,但一开门,就看到了胡煦在烛光下看书,他想上去摸摸女儿的头,可虚影终究是虚影。
摸了个空,胡覃的心像是被挖了一块,跌坐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煦儿…”
月亮听到了这哭声,也不忍心了起来,抓来乌云,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夜,更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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