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嬷嬷们的碎步,秀女们被引到正阳殿正中。
殿内从左至右分别坐着太后、皇帝与皇后,在重重帷幕遮挡下,难以窥见他们的面容。
铜制的香炉里飘着袅袅的烟,如今正是冬日,燃的是松针与梅花枝子,掺了些沉水香,味道清甜,淡雅不失香气。
“宣——京陕总督楚立元千金楚潇潇,觐见——”
宣旨太监刺耳尖利的声音钻进楚潇潇耳中,在她躬身行礼的一瞬,脑海中浮现楚立元伤痕累累的肉身,袁瑞安久未痊愈的病躯,还有楚清秋天真无邪的稚嫩脸庞,脸上不得不强撑起笑意,低眉顺眼道:
楚潇潇“臣女楚潇潇参见皇上、太后、皇后娘娘,愿皇上太后万福金安,皇后万安。”
殿内沉默了一阵,秀女们的目光在地砖与楚潇潇身上流转。
江尘“楚家为将门世家,不知对女子的教养如何,可曾做过女红?是否精通?”
楚潇潇“家中更为重视培养臣女的文学素养,但女红臣女也有所研习,虽不及绣娘缝制的精致,但也算得小巧。”
太后“你既说楚家重视文学培养,可曾读过什么书?”
看似平常的问答,但处处都是陷阱,楚潇潇深知不可过分展露自己,只一语带过。
楚潇潇“只是略略读些诗词,但常读《女德》与《女训》,内化于心。”
太后“很好,后宫需要你这样的表率,皇帝以为如何?”
江尘点了点头,不知脸色阴晴,太监忙宣,
“楚家千金楚潇潇,留牌子,赐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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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惊喜,毫无意外的结果。
楚家并未张灯结彩迎喜,只是保持着一贯的平静。
这也是楚潇潇早就与楚立元商议好的,无论结果如何,都不必宣扬。
由于身份特殊,教引姑姑当日便随楚潇潇到了府上,楚家好生招待着,依照规矩,这七日,楚潇潇只得呆在自己房中,除了家人每日一次探视外,其余人不得拜访。
用过晚膳,厨房里又飘出煎药的苦味,楚潇潇无法近身侍候,便拨了冬樱去母亲房中伺候。
鸢尾“小姐今日倒是出人意料的平静。”
鸢尾收拾好楚潇潇的床铺,又熄了两盏灯,房间里光线暗了下来。
楚潇潇“意料之内的事,早已接受了。”
楚潇潇漫不经心地摘下头上的蝴蝶银簪,看见藏在妆奁底层露出一角的梨花木簪,喃喃自语。
楚潇潇“若他满心是我,与世间为敌又何妨。”
鸢尾“每个人身上都承担着世俗的羁绊,一人任性可至全家遭殃,我们不能这样自私。”
楚潇潇没再说话,用玫瑰汁子净过手,早早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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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家仆们呈了早膳进房。
家人们自然是牵挂楚潇潇的,因此十分珍惜这仅有的一次探视机会。
今日早膳做了楚潇潇爱喝的绿豆百合粥,能从冬日里寻来百合,想必是十分不易的。
瓷碟上摆着楚清秋爱吃的酥糖,早膳一旦有这道甜食,楚清秋定是要把它吃干净的。
可今天意外地送了块酥糖进来,边角还有些许融化,想来应是纠结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把酥糖留给姐姐。
另一只碟子里装着的,是楚潇潇与父亲秋日里腌制的风干酱菜。
楚潇潇抿了一口粥,这粥中兑了牛乳,母亲知道楚潇潇喜爱在甜粥中兑牛乳,因此,一饮便知其中的母爱。
呷一口粥,夹一筷酱菜,品一口酥糖,楚潇潇早已清泪两行。
家人的爱,皆在一饮一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