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上躺了好一会，身上的汗都干了，虞镜云坐了起来，眨眨眼，眼前不模糊，身体也好了，果然都是因为那混账系统。
惩罚都挨过了，三哥的邀请怎么都要去，不然白痛了。
“向途！”虞镜云隔着门喊了一句。
“小人在。”
“打热水来，我要沐浴。”
——
过了两天，时已黄昏，虞落棠亲自来了飞云殿找虞镜云，还顺便带了一身新衣服过来。
一开房门，就看见虞落棠戴着银色发冠，穿一身带海棠花暗纹的深蓝色衣服站在院子里，旁边还有几个端着盘子的宫女。
不愧是京城里人人夸赞俊美的三皇子，即使他没有像太子一样的灰瞳，四皇子一样的金发。
半披的墨黑长发在阳光下就像是上好的绸缎一样，那张脸犹如精雕细刻过的玉石。
“第一次和漂亮弟弟一起出门，所以本皇子还给你拿了套衣服。”侧身站着的虞落棠回眸看着虞镜云，手上悠闲的扇着扇子，表情笑嘻嘻的像只狐狸。站他旁边宫女手里端的是一套红色的衣服。
虞镜云走上前拿起衣服抖抖展开了看，深红色的大袖外衣，衣身上是金线绣的云雾缈缈。
还有一件白色的上衣，和一条黑色的下衣，虽然朴素没有什么花纹，但布料上就看着不普通了，触感柔软丝滑，就像是手指从水流中划过。
本来以为一件衣服就没了，没想到虞落棠又打开了旁边一直关着的盒子。
落日日光下，盒子里金子打的头冠和一件头饰亮的晃眼睛，上面镶嵌的宝石更是反射五彩的光。
虞镜云要被闪的睁不开眼睛了。
“帮四皇子更衣吧。”虞落棠一声令下，不等对方反应，宫女就把虞镜云架进了屋子。
迅速的换上了新衣服，就开始梳发，全部梳顺后，宫女拿起一个圆形头饰，从脑后绕到前额。卡扣刚好扣上，刚好是云托着月亮。
坐在旁边椅子上的虞落棠看着差不多也能出门了，就站起来理了理衣服，走到虞镜云旁边，拿给他一块玉佩。
“送你的。”
半个巴掌大的暖白色玉佩雕刻的十分精细，下方的红绳穿过一朵小小的金色海棠花，再连着红穗子。
接过玉佩，虞镜云慢慢站起来，然后小心的挂在腰上，确认挂好了，又退后两步，站成一个“大”字，抬头看着虞落棠。
“嗯∽好看。现在仔细瞧瞧，是不是比三哥都要高一点了？”虞落棠满意的点头，如果穿戴的太多，像是把男人当女人打扮，这点东西刚刚好。
虞镜云有认真的用眼睛比较了一下两人身高，应该是高了一个头顶吧。
“那我们先去城里转转，晚点再去容日江的画舫。”抬手搭上虞镜云的肩膀，就带着人往外走。
向途想要跟着，却被三皇子拦下了。
“私人聚会，非亲信不可入。”
————
他们乘坐的是普通的马车，为的是避免一些没必要的麻烦。
车越走，人慢慢越来越多，到了一个街口，两人就下车步行。
虞镜云的一头金发和混血相貌总能引得旁人缓步注目。
与东灿商贸来往的商人，也会有这样发色特殊或者长相独特的，但第一次见年轻，又没有大胡子，皮肤又白的。
“三哥。”虞镜云走在前面还是觉得有点不安心，就转头去拽虞落棠的袖子。
人这么多，虞落棠扇子也扇不开了，干脆合上抓在手里。
“那你抓紧点，别丢了。”
虞镜云点头，手上有了拉着的，眼睛才放心的四处看，看看那些自己从来没见过的。
“三哥，那是什么？”虞镜云指着路边的一个大叔面前的摊子。
“嗯？”虞落棠顺着看过去，“哦∽泥人啊，看看去。”
说着就往那边走，虞镜云拉着袖子就跟着去。
“两位公子想要捏个什么？”大叔发现两个人走过来，坐在地上搓了搓手，等待着他们的回复。
虞镜云摇了摇头，表示他不知道捏什么，虞落棠看了又抬头看着屋檐下挂着的灯笼，用扇子轻轻敲着下巴。
“这么说还真是没想到什么呢……”虞落棠又低头看着大叔，“不如阁下看着发挥吧。”
大叔又细细的，从上到下的看了两人一遍。
忽然有了灵感，手上就立刻拿起工具开始动作。
先是把木质半圆形框架卡好角度位置，然后再在那小小的方台上捏者不同颜色的泥巴形状，然后再捏到框架上去。
虞镜云目不转睛的看着大叔捏的过程，即使盯着看，但泥土在他手里逐渐变成一个越来越细致的形状的时候，还是不免感叹。
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等大叔捏完，虞镜云挪动脚步的时候，甚至还有点僵。
“哇……”虞镜云从大叔手里接过用来提着的木棍，那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半圆形框架，现在嵌上了花枝向外延伸，枝上是几朵小巧的红色海棠花，还有一只金羽小鸟站在主干上面。甚至小鸟眼睛上的高光都做了，感觉下一秒它就要张开翅膀飞走。
整体也不过巴掌大，却容纳了一方景色。
“做好了？”虞落棠的声音响起，虞镜云回头，对方手上拿着买来的点心。
虞落棠从虞镜云手里接过泥塑，递给他油纸袋，虞镜云接过袋子，两指挑开袋口往里看，是做成花型的鲜花糕。
想要捏起一块吃，但糕点酥松，只捏起来一块花瓣塞进嘴里。
舌头和上颚配合，那一点花瓣就贴着舌头化开，清香微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发。
虞镜云又用更小的力气去努力捏起一块完整的花糕，递给虞落棠吃。
“你吃就行。”虞落棠笑着回答。
这糕点是这街上那名声最大的千妙堂出品，做的东西全都精致又好吃，价格也亲民。除非去定制，才会贵点。
虞落棠示意接着走，虞镜云在后面跟着走，小心翼翼的吃。
这个时候路人都已经没先前那么多了，路两旁是才得空吃饭的百姓，他们一心看着自己碗里的饭菜狼吞虎咽。
最后一口吞下，还有一些意犹未尽。
手指上只有一点油光在，拇指与食指搓了搓，好像就没有了。
空出了手，虞镜云就一手提着泥塑，一手拉着虞落棠的袖子。
这会再看向天空，灰蓝与橘红交融，太阳就要完全藏在山后。
听见水声越来越清晰，他们来到了容日江。
足够宽的深蓝色江边上，停靠着巨大的画舫，暖黄的烛光把整艘船照的发红。
靠近画舫，上船的长板前左右各站了一名男侍从，虞落棠拿出表身份的玉牌给他们看，两人双双抱拳行礼，随后右边的侍从转身在前面带路。
刚刚踏上船板虞镜云感觉脚下虚浮，多多少少有些不敢大步走，但更多是新奇，第一次走在这种轻轻摇晃的地面上。
船外还没看够，就跟着进到了船内。
在外面就能听见男男女女的嬉笑声，乐声绵绵，现在都说不定能听见他们在悄悄说什么。
“哎呦，虞大人来了！”花群中的一个胖小子探头，推开身旁的莺莺燕燕，走到虞落棠面前规规矩矩行礼，行完礼又笑的呲个大牙，眼睛眯成缝。
“赚到那老家伙的钱可太爽了！”胖小子王季乐的都要原地跳舞，“那老东西每次不是派人放光我家酒库的几桶酒，就是往我家名下店铺门口倒臭水。现在报应来了吧！有好些他们家的老顾客在他们的吃食里，不是奇怪的黑点，就是吃了闹肚子，一只路过的老鼠一窜，哦！全不待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季完全说不腻的：“那走了的客人都去哪了？全来咱这了呗！那银子是哗哗的来啊，给那老头气的不知道脸红还是脸绿还是黑哈哈哈哈哈哈哈！”
虞落棠配合的笑两声，王季也不继续哈哈，立马伸手侧身，请人上座。
“公子喝酒。”美人倒满一杯佳酿，轻推至虞落棠面前。
“小公子要吃鱼肉吗？”虞镜云旁边的美人夹起一筷子鱼肉递在虞镜云嘴边。
虞落棠端起酒杯浅抿了一口，看着不知道张嘴还是闭嘴的虞镜云，忍不住笑意：“让他自己吃吧。”
美人姐姐也低头笑了笑，玉手放下筷子，去为虞镜云添酒。
虞镜云拿起那双筷子，夹起鱼肉入口，鱼肉一抿就散，口感鲜香嫩滑。
又忍不住吃了好几口，美人姐姐递过来的酒杯也顺着接过喝了一小口。
入口苦甜混杂，从喉咙流过时激的后背一阵麻。
闻起来也是香香的，就是有点脑袋热热懵懵的。
“有饭吗？饿了，想吃饭。”虞镜云呆呆看着碗底那鱼肉带进去的鱼汤，试图把里面盯出饭来。
“给小公子打饭来！”王季乐呼呼的一招手，就有侍女端来一个漂亮的大碗，盛着颗颗饱满的白米饭。
虞镜云拌着肉混着汤，吃了两大碗，喝了两杯半的酒。
“啊……晕晕的，我要出去一下。”船本来就有点晃，虞镜云走路就也跟着晃，侍女想要扶一下，虞镜云拒绝了。
独自一个人来到甲板上，天已经黑了，可能是刚从暖和的屋里出来，现在站在甲板上还有点冷。
摸着吃饱的肚皮，看着星星点点的天空，望着半轮月亮。
又低头看向江上如几片落叶一样的小渔船出了神。
渔船从水面上月亮的倒影飘过，月亮变得弯弯曲曲，虞镜云忽的一笑。
这里真好啊，好多没见过的，没吃过的，好多书里才看见过的，对了，他的泥塑呢？
虞镜云下意识左右转身寻找，无意间瞥见岸上围聚的人群。
两个骑马的男子在外围，然后是抱着娃娃哄但满脸怒气的妇人，和看起来很愤怒的布衣百姓们，都在低头看向被围在中心的地上的侧躺蜷缩的男人。
“这要死的人贩子！敢偷咱家娃娃，看俺不打死你个畜生！”一个老汉步子迈的大，走的还快，恨不得跑过去，右手提着三指粗的实心棍就要抡他。
地上鼻青脸肿的男人左手捂着骨折的右臂，两条腿不停的蹬地板想躲，嘴里呜呜的惨叫着，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跑什么！这会晓得怕死了你！”
“偷娃娃啊！你个短命的东西！”一个人拉住他的衣领子抽了他两耳光。
“老袁别拿那个打！打死人要进官府！”说着就给他麻绳，“拿这个抽！”
其实他们可以把人贩子拖到个小角落打死埋了，但是现在这里有两个贵人在，人贩子不能打死，得让他们带回去关了。
于是每个人都要上前给人贩子踢几脚抽几耳光，人贩子哭得鼻涕眼泪流满脸，恶心的百姓拿鞋底子抽。
翡沉和沈漾骑在马上看着愤怒却不敢完全发泄的百姓，看着向他们伴着几声惨叫求救的人贩子。
“行了，再打人就死了。”翡沉一出声，百姓都停下了手，但袁老汉又抽了俩麻绳下去才赶紧收手。
地上的人看起来已经多处骨折，能看见皮肤的地方都是淤青淤血。
要不是还能看见他的胸口还有一点点起伏，估计就要拉去埋了。
靠在栏杆边上的虞镜云撑着下巴，眼前的画面虽然只能看清个大概，但也知道是什么事，心里不免得想：如果当初他也能够被救下呢？
不知道，没有如果。
翡沉和沈漾看着现场，有路人已经报官，这时候官兵也都来了。
“见过世子，沈公子，多亏二位今日才没让罪犯乘船逃脱……”官兵头领说着恭维的话，翡沉看向四周不知道寻找着什么。
听说他们今日出门来了容日江，本来还想着为了偶遇还精心打扮了一番，不知道还能不能碰上。
来了这里，应该是上了哪艘船？就这么想着，然后就看向那最瞩目的画舫。
甲板上虽然不是特别亮，但是胜在虞镜云发色突出啊。
翡沉一眼就看见了他，却心里有点紧张的抿嘴，感觉他在看这边，又悄悄低头整理自己的外衣。
要打个招呼吗？但这不就暴露了他的目的吗？但是出来就是偶遇他的呀，不聊两句就走吗？
沈漾饿的肚子咕噜叫，看着翡沉突然多起来的小动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口。
抓抓自己高马尾的发尾，又抓到眼前看看自己棕色的头发。
“世子啊，干嘛呢？”沈漾还是耐不下去，默默驾马走到翡沉旁边，声音不是很大的说。
翡沉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快饿死了。”沈漾一脸平静的。
“真的——好——饿——”又故意拉长音。
翡沉被这怪声怪调头皮发麻到，想着要不要捏住那出声的嘴：“饿就吃，没钱就抢。”
“抢完就去蹲大牢，蹲了大牢爹来揍。”沈漾接。
刚刚说完，沈漾也注意到江边那漂亮的画舫：“要不然用你世子的身份去上面蹭一顿吧。”
“看你快饿死了，本世子就勉为其难帮帮你吧。”
“？不是，我就随便说说，你怎么真同意啊？真去啊？”沈漾倒要惊掉下巴了，下意识抬起一只手搭翡沉肩膀上，要是他去，他就拉住。
他们又不是没钱，真干用身份白吃白喝的事啊？
“哼，就准你随便说说？”
翡沉又偷偷看向画舫，虞镜云似乎还在看向这边，还想着两个人能不能对上视线的时候，虞镜云先转头了。
“小云啊。”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从屋里出来，虞落棠脸色没有什么变化，王季就喝的是满脸通红。
出来的时候，也把虞镜云的泥塑带上的，虞镜云也才想起来刚刚要找来着。
砰——！
屋里忽然爆炸了！靠岸的一边燃起熊熊大火把河面都照亮了。
爆炸声一并带着的是整艘船的震动，甲板上的人左摇右晃，即使抓住了栏杆不会掉进水里，也能感觉到船在下沉。
以及脚下能感觉到的除了晃动，还有许多人向外跑或者直接跳入水里的动静。
许多美人身上的布带着火黏在身上，她们吓得都在尖叫，甚至叫不出来，身上的火太大了。
倒在虞镜云三人面前挣扎翻滚，或者跳进水里想要灭火然后游向岸边，但都入水后就没了影子，全都沉水了。
“救！……救命啊！……”嘶哑的男声从画舫离岸远的那边响起，虞镜云顺着围栏一路跑过去，看见水下的人在水里痛苦的挣扎。
上身左边的衣服都快烧没了，整个左臂都是红的，无助的用单手让自己努力浮出水面。
“不许救！”虞落棠一声吼，才让虞镜云没头脑发热跳下去。
“三哥……”虞镜云转头看向虞落棠，两片嘴皮发抖似的开开合合，想要说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要不是怕自己也落水，虞落棠都不想扶着杆过去：“管好自己再去管闲人！”说着一把抓紧虞镜云的胳膊，免得他真跳下去救人。
船在往另外一边倒，虞落棠转身观察环境，却暴露自己想要藏着的后背。
爆炸导致木片四溅，虞落棠被几根尖锐的木刺刺伤了后背和大腿。
王季也不能幸免，右手都是细小的划伤或者血点。
热浪一撩，冷风一刮，虞镜云空白的脑袋才出现了点东西。
他抬脚踹围栏，第一下没断，震得脚麻，又踢了好几脚才把一节围栏踢落水，看见围栏浮起，虞落棠的反应要更快。
现在也沉的差不多了，这个高度跳水应该不会断条腿。
王季也踢，踢不断就摇，摇不断就体重压。
最后三人入水，借围栏一点浮力向岸边靠近。
虞落棠有些蹬不动水了，大腿的伤口开始越来越疼了。
这会救人的渔船也已经靠近救人了，还在一条渔船上看见了江欲。
他怎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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