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一琦自从飘到蓬莱岛,就像是失去了性情,整日无所事事,挂着一张臭脸,好像对所有事情都不感兴趣,可今天,她却不由自主地躲在许杨玉琢房间的窗边偷看里面交谈的二人。
羊姐和那个名为沈梦瑶的漂亮哑巴面对面坐着,许杨玉琢面上激动,对重逢的故人充满热情。而沈梦瑶则拿着一支毛笔,用相当熟练的手法平静地在一张纸上刷刷写字。
“你……受苦了。”
袁一琦看见,她向来坦然乐呵的姐姐,在看见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后,忍不住红了眼眶。
所以那纸上,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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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梦瑶……”
袁一琦生疏地念着这个名字,唤她过来。
“没吃饭吧,羊姐端了一些菜来,吃点。”
她拍了拍凳子上不存在的灰,愣愣地看着换上蓬莱岛标志性的白纱长裙的沈梦瑶。
她似乎惊讶于拐王的热情,点了点头,有些拘谨地坐下。
她看见桌上只有一副碗筷,而袁一琦则捧着一碗棕色的水大口大口地喝下去。
这是什么?
沈梦瑶用粘了水的手指在桌上书写着,留下比桌子更深色一点的字迹。
“药。”
什么药?
她有点后悔这么问了,她怕得到的答案是小黑生了什么很重的病。
“抑制曼珠沙华的药,羊姐每天都给我熬这个。”
曼珠沙华……差点忘记了,她之前为了保护自己中了曼珠沙华呢,有时候她在想,为什么不是自己中了这奇毒,为什么要让小黑遭受这般痛苦,真该死啊。
“我姐说,晚上你和我睡一个房间,你要是介意的话,我可以睡在沙发塌上。”
不介意。
沈梦瑶摇了摇头,用肢体语言告诉她自己的意愿,随即拿起了筷子,她确实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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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在五个小时前吧,沈梦瑶还被关在康珉族大本营的客房里,她曾因为失去声音而难过了好一阵,但想到失去了小黑,这点痛苦又算什么。
她那个侍卫思远貌似在害了拐王后失去了作用,康珉族上上下下都对这两个寄人篱下的xx朝人感到不屑和轻蔑,每天送来的伙食虽然不至于是馊饭,但也只是稀薄的一碗白粥,尽管她整日郁郁寡欢,吃不下什么东西,但还是看着凄凉。
“长公主,吃饭了。”
出逃那天晚上,思远最后一次端着他从一锅稀粥里舀出来相对浓稠的一碗粥走到沈梦瑶房门口,打开那把大铁锁,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该改口了,沈先生。”
门口把守的士兵口无遮拦地纠正沈思远。
“如今王奕带着周诗雨消失不见了,就相当于皇帝携后逃窜,这天下,马上就不姓王了。”
可是令长公主没想到的是,向来傲然的思远仅仅只是沉默了一下,便改口叫她:
“瑶瑶……吃饭。”
她受不了了,一巴掌打翻了那碗白粥,面无表情地看着思远的眼睛,好像在质问:你的骨气呢?
思远愣住了,依旧沉默着,走到自己房间端了那一碗白粥,放在沈梦瑶桌上,转头走掉了。
那夜,沈梦瑶翘开了封死的窗户,冒着摔死的危险跳了下去,侥幸栽在雪地里,只是腿上有些擦伤。她徒步走了很久,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在雪地里留下一个个浅浅的脚印:本来就瘦,现在更是憔悴的像一具骨架子了。
走到她们躲了两年的那个小镇,她去看了那个小租房,还去袁一琦经常捞鱼的那条小溪,好像这里的每一个地方都存在着慢慢的回忆,在沈梦瑶心底证明,她们曾相安无事地生活过,在不知不觉中相爱过。
路过一户小木房时,她发觉脚下踩的地板似乎很软,低头才发现,满地的白纸铜钱。
转头去看那房子,挂满了黑白绸缎,从虚掩的门缝里还能看见一群披麻戴孝的人跪在地上抱头痛哭。
眼睛变得酸涩起来,沈梦瑶抬头试图让眼泪倒流回去,可那晶莹滚烫地顺着眼角滑落。
想起来了,是那个冤死的老人,那个老婆婆以前对小黑可好了,她们刚来的时候,小黑不习惯干活,常常把自己弄伤,是这个婆婆唠唠叨叨地时不时提醒,指导她才让她没有摔断腿摔断脚。
可一切美好都在思远背叛她们的那天结束了,现在看见这老太太的家,只觉得酸涩和愧疚。
我来找你吧,小黑,我快承受不住了。
不仅是承受不住内心的愧疚,还有对袁一琦和王奕的担忧,她们都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生死不明,留下沈梦瑶一个人痛苦地苟活着。
没意思,如果小黑和妹妹死了的话,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
这是沈梦瑶出生以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
于是她拖着疲惫的生体,走到袁一琦消失的那片海,纵身跳下,融进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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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梦瑶很快速地吃着,却又不显狼狈,她只是想接着吃饭来掩饰心底的酸楚。
吃着吃着,她突然觉得空气太安静了,才发觉袁一琦正撑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就好像从前的每一次,她慌张地挪开眼睛,用撩头发来遮挡自己脸上的嫣红。
算了吧,都过去了不是吗?她还活着,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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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岛传说是仙岛,其实就是个没有被开辟的荒岛,要不是许杨玉琢带了一群受过她恩惠的同族人到这岛上慢慢发展,也许袁一琦和沈梦瑶连饭都吃不饱,那些开辟荒岛的勤劳的农民们在岛上种起地,一点点构建出一个像样的小村子,虽然已经开始人丁兴旺了,但若大的岛屿还是有很多美丽而安静的地方,供这两个没什么事干的年轻人游玩。
袁一琦以前喜欢坐在礁石上,看着大海发呆,一坐就是一下午,而现在,她明显更喜欢注视着那个爱在细沙上留下一串串脚印,胡乱地用沙子搭建“小堡垒”或者用那双细长光滑的腿提出浪花把洁白的纱衣衣摆弄湿的少女。
她似乎很喜欢大海,总有无限的精力去探索这浅滩,而袁一琦还是老样子,坐在礁石上支起一条腿,把手搭在那支起的膝盖上,任由风吹起她的黑发,悠闲地看着沈梦瑶像个长不大的温柔姐姐与海水和小鱼小螃蟹嬉闹着。
好几次沈梦瑶回头看见,总会在沙地上写下一串字:你是不是在耍帅。
袁一琦看见了,就会笑笑,跳下去用脚擦掉“是不是”这三个字,告诉她,我就是在耍帅。
每次玩够了,瑶瑶就会站在波涛起伏的海水里,让海水冲刷她沾满沙子的脚丫,然后等着袁一琦走过来,抱走她或者背走她。
袁一琦很早就发现了,这个小哑巴好像很讨厌脚底板沾上湿湿的沙子,她讨厌脏脏的颗粒感,既然这样,那就尽量不让她讨厌的事物出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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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小番外(肝死我了😭奈何答应了你们啊):
“除夕快乐啊。”
许杨玉琢提着两罐子村里人酿的酒,披着张昕为她亲手系上但略显凌乱的披风走进暖烘烘的“海景房”。
屋子里正烧着炭火,沈梦瑶在教张昕写毛笔字,可阿昕明显有点手笨,教来教去沈先生的那一手好字传到她那就变成歪歪扭扭的蚯蚓了。
沈梦瑶倒是很有耐心,一遍遍引导着,但一旁观看的袁一琦就明显有些着急了,愤愤地哼哼唧唧,好像在不满张昕分走了瑶瑶的注意。
最后这两位看着贼拽,实际智商加起来不超过三岁的瓜竟较起劲来,明明两个人都写一手狗趴字,却兴致勃勃地比较起字形……
“喂,你不能喝少喝点嘛,多丢人。”
许杨玉琢勉强用肩膀支撑起张昕的半个身子,扶着她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房间,刚刚的“书法比赛”是袁一琦略胜一筹,于是就罚了张昕几杯酒,没想到这一喝就喝开了,两壶好酒被喝得一滴不剩。
“张兄,下次再来啊。”
袁一琦得意地扬扬眉毛,摇摇晃晃地嘲讽,在酒精的促使下,她今夜的话特别多,咋咋唬唬的,害得沈梦瑶憋了一晚上笑。
“我厉害吧。”
没得到夸奖,袁一琦使劲开屏,脸上顶着两坨喝醉了的高原红傻笑着,透出一丝不一样的可爱。
沈梦瑶笑笑,比了一个经典的大拇指,然后拉着袁一琦回房间。
“睡觉。”
被窝里,袁一琦从背后紧紧抱着沈梦瑶,这样突然的过分亲近让长公主有些无措,她摸了摸袁一琦箍在肚子上的手,轻轻拉开,然后转过来像从前她们交谈的无数个夜晚那样,在袁一琦手心里写字。
你抱太紧了,我睡不着。
袁一琦有些不好意思地偏了偏头,酒气顺着她的呼吸轻轻喷在沈梦瑶鼻尖上,她含糊地咕哝着,也不知在说什么。
咕哝完了,发现沈梦瑶一直在憋着笑看她,有些恼怒。
“不许笑,有什么好笑的。”
沈梦瑶抿住唇,眼底的笑意却越发张狂。
“沈梦瑶,我闹你了信不信?”
说着,袁一琦伸手去挠她痒痒,沈梦瑶灵巧地躲过,让拐拐扑了个空。
两个人的呼吸声渐渐清晰而急促,好近啊,几乎没有距离。
袁一琦抬头,犹豫了半分钟,被心底叫嚣的冲动促使,侧头吻上少女的唇瓣,这吻,青涩而炽热。
袁一琦松了口,喘着粗气注视沈梦瑶的眼睛,像是在等一个答复,或者说,一个应允。
可得到的,却令她吃惊不已,沈梦瑶的力气突然变得奇大,她一翻身,毫不费力地将一米七四的袁一琦逼在身下,她甚至能感受到,在长公主那瘦削的胸膛里,也有一颗心脏在和自己的那颗同步跳动着。
刚刚退去的赤潮如猛兽般又涌了上来,袁一琦像手无缚鸡之力的待宰羔羊,被长公主一点点褪去衣物,她指尖划过的每一寸肌肤都在炽热地发烫。
“嗯。”
袁一琦闷哼一声,轻咬了一下瑶瑶的肩膀,马上就小心翼翼地松口了,房间里的灯灭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未知感让袁一琦无限放大了触觉这个感官,异物感让她不由自主地把牙咬得咔咔作响。
黑暗里霸占主权的人突然放轻了动作,她突然想起来,虽然这档子事对于她和小黑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但现在的袁一琦没有关于她的记忆,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生呢。
沈梦瑶爱怜地亲吻着袁一琦的脖颈,轻柔地留下一个个小粉红印记。
“瑶瑶……”
袁一琦青涩地念着这个暧昧的称呼,似轻声祈求:
“明天还是要见人的。”
沈梦瑶轻笑一声,对于意识里还是处子的袁一琦有一种新鲜的感觉,更加兴奋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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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一琦出声后马上捂住了嘴,好像在为发出这样令人脸红耳热的声音感到羞耻。
如果不是声带发不出声音,沈梦瑶真得很像附在她耳边告诉她,她这样真得很诱人。
情到深处,袁一琦细语呢喃:
“瑶瑶,我好喜欢你。”
沈梦瑶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用乌黑的眼睛告诉她:我也好喜欢你,或者说,是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