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HIRTE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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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范闲登楼走向这一桌,手中拿着一本红楼轻抖着,轻笑着和滕梓荆谈起刚刚遇到的趣事。
范闲“你猜贩书的是谁。”
滕梓荆眉眼微挑,侧侧了头。
滕梓荆“谁啊?”
想到刚刚的一幕,范闲没忍住,胸腔震颤着哼笑了一声。
范闲“王启年。”
唔,倒真是一个熟悉的名字,我不着痕迹地翻了翻眼皮观察着他们二人的神色,王启年啊,啧啧啧。
滕梓荆“人呢?”
范闲“跑了,跑得飞快。”
我看他的样子似乎还颇为惋惜,我默默喝了口茶,自然无人是追得上,王启年的轻功可是这鉴查院顶顶好的。
范若若“这书在各府女眷中广为流传,不知道从哪漏出去的。”
若若的表情却不大轻松,几年来收到信里夹杂的红楼章节她喜欢得紧,好不容易细细积累将零散的文字誊录抄写集册,却没能替哥哥守住鸿文,嘟着嘴瘪着脸好不开心。
范若若“哥,这都怪我。”
范闲轻笑着摇摇头,自己并不在意。
范闲“没事,书嘛,本来就是给人看的。”
柳逾白“你看什么呢?”
范思辙一直趴在栏杆上左右张望,听罢我的问话范闲和若若的目光也投向他。
范思辙“卖书的不少。”
范思辙话里透露着淡淡的讶异和欣喜,指了指楼下的街市,范闲凑过去略略看了下,熙攘繁华,店铺街角都有人怀里揣着书本在贩售,滕梓荆抱着双臂向下瞥了一眼。
滕梓荆“怎么这么多人都抱着孩子。”
范闲打了个哈哈,回到桌边坐下。
范闲“王启年不简单啊,妇女之友。”
范思辙将身子从栏杆旁移开,转回桌前蹲下,颇为激动地看着范闲。
范思辙“范闲,这书真是你写的呀?”
范闲轻叹了口气,好脾气再次解释道。
范闲“不是我写的。”
范闲“是曹雪芹曹先生的红楼。”
范若若“哥,就别隐瞒了,世上并无此人。”
若若自幼崇拜范闲我是知道的,直到这两日切身窥见的她看向范闲的眼中满是敬意我才真正体会了她对他的情感。
死忠粉竟在我身边。
范闲“真不是我写的,如此奇书我怎敢欺世盗名妄称作者。”
范闲“我只不过是将这本书默写出来。”
柳逾白“奇书害我不浅呐。”
我坐在一旁小声嘟囔了一句,好在范思辙紧接了话茬盖过我的声线。
范思辙“总而言之,这后边的故事是不是就你一个人知道?”
被他这么一问,范闲怔了一瞬,略带诧异的看着他。
范闲“怎么了?”
得了肯定,范思辙来了精神头,险些拍了桌子,说得兴奋。
范思辙“范闲,这贩书的买卖咱们可以盘下来!”
范若若“范思辙,又胡闹。”
若若带着怒意瞪了她一眼,见范思辙不以为意又戳了戳我的胳膊叫我帮忙说话。
我拍拍她的手抿着笑,示意她放心。
范思辙“没有,姐,我刚才看得仔细,买这书的人极多,一卷就能卖八两银子呢!”
范思辙“你看这书,品相极其一般,印刷制版加在一块儿也就三钱二分不到,不算人工,每卖一本书咱们就能净赚七两六钱八分。”
范思辙“刚才这么会儿功夫就卖出了八九本,若是铺开人手一天至少能卖出上百本,一百本书咱们就能赚七百六十八两。”
范思辙难得遇到了自己极感兴趣又擅长的事,滔滔不绝讲着自己的盘算,我注意到范闲开口本想打个岔,却完全找不到气口。
范思辙“控制好时间,十五天出一卷,那就是一万一千五百二十两啊,到时候除去人工铺面,就按三分算吧,那咱们也能拿八千零六十四两的纯利啊!”
范思辙“到时候你出它个十二卷,那就是九万六千七百六十八两,这还只是一稿初算,暴利啊范闲!”
说到最激动的地方,他下意识抬手拍了下范闲的肩膀。
若若捏着手指估摸着范思辙刚刚计算的数字,却在听到范思辙直呼其名的时候敏锐的捕捉到。
范若若“叫什么?”
我张大眼睛高频率地眨了眨,嘶,还真是个哥控。
范思辙“哥,亲哥,只要你把这买卖让给我做,甭说叫你哥,我就是叫你,伯父,我也愿意。”
范思辙“你看怎么样,咱俩合作,你出书我弄铺面,四六分账,我四你六,就这样你每十五天还能拿四千八百三十八两四钱的银子,你看怎么样?”
范闲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歪了歪头,试探着问道。
范闲“你这都怎么算出来的?”
范思辙也明显顿了一下,眼神游移过在座诸位,表情很是无辜。
范思辙“这还用算吗?不是挺简单的吗?”
我挑了下眉,眼角抽搐。
也是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范思辙展示他在筹算商贾上的天赋,这样快速的运算实在是教人吃惊。
柳逾白“佩服,佩服。”
范思辙“啊,啊?”
范思辙目光落在柳逾白身上,缩了缩下巴,似是想到了什么,拄在桌子上手肘向前挪蹭些许。
范思辙“诶,表姐,你——”
范思辙“我记得你以前是不是也写过类似话本的东西啊?什么妖啊怪啊的,叫什么来着?嘶……”
他的话不知触碰到了我哪一根脑回路,猛然回忆起了自己以前无聊的时候曾将西游记还有聊斋这样的志怪小说拼拼凑凑随便写了写,恰巧被来我房里背书的范思辙瞧见,一时连着催我写给他看。
已然过去了许久,偏生这时候记性好教他想起来了。
这可是我的秘密,眼下万万不能叫范闲发现自己也有另一个世界的记忆这件事。
柳逾白“停停停,胡,胡说!我什么时候写过?”
范思辙“没有吗,我明明记得你写过啊,我还看了呢……”
虽然我已经用凌冽的眼神盯着他,可显然范思辙并没有接受到我的警告,兀自嘟着嘴搜寻记忆。
忽而楼下街道上一片骚动,不知从哪里来了护卫模样的一群人熙攘推搡着那些抱着孩子贩书的妇女,对得来的书本是又抢又摔。
“闪开!闪开!都闪开!不许卖了!”
“谁让你卖这书的?滚!”
“不许卖了,让开!”
行人畏惧纷纷闪躲,片刻间一石居正对的街道就被清出宽敞的路面,家仆砸了周围的菜摊,抢了书本,列队走向一旁去迎一个轿子。
.“公子,已经全部轰走了。”
停稳的轿子里,正是领命而来的郭保坤,他掀开帘子斜睨了一石居二楼的几人一眼,迈出轿门接过家仆递来的书随意翻着。
滕梓荆“畜生。”
待滕梓荆认清那人的身形,怒火中烧,眸中幽怨丝毫未掩。
范闲“怎么了?”
范闲瞧见他神态反常,偏头问道。
滕梓荆“此人便是郭保坤。”
范若若“礼部尚书之子。”
范思辙半个身子压在栅栏上探头,看见郭保坤拿着本红楼向空出的街道中央走去。
范思辙“他这是要干吗?”
对上滕梓荆昨晚和他交代的往事,范闲也记起了这个名字。
范闲“就是他害得你家破人亡?”
滕梓荆“是。”
柳逾白“就在这干站着?”
范闲“不想个办法揍他一顿?”
滕梓荆“我现在只有一条命,我不想再闯一次祸。”
滕梓荆的眼睛再没离开过自己的“仇人”,恨不得下一秒就能将郭保坤碎尸万段,可眼下他赌不起输不起,只得隐忍在此处。
楼下,郭保坤转到人群前,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郭保坤“诸位,本人郭保坤,家父官拜礼部尚书,在下不才,却也为宫中编撰。”
郭保坤“郭某自幼习文,最重礼数,诸位既是读书人,更应诵读圣贤。”
郭保坤“这等污秽杂书,有辱斯文!”
说着他将手中的那本红楼随手丢在地上,又一脚踏了上去。
郭保坤“依我看,打今日起,这书就禁了吧。”
这最后一句话他回了头看向这边,坏了,又是冲范闲来的。
原书里也没有这一出啊!
我正蹙着眉思量着应对策略,一旁范思辙不知搭错了哪根神经,扯着嗓子便怼了回去。
范思辙“胡说八道!郭保坤你瞎扯!”
郭保坤听到有人对骂回来,猛回头应和。
郭保坤“哪家小儿出言不逊?”
范思辙“我是你爷爷我!”
我们四人都还没弄清他哪来的脾气,却见旁边的小人急得跳脚,一溜烟就跑向了楼下。
范闲“这郭保坤平时与谁交往?”
若若不好去追范思辙,只得向下观望。
范若若“曾是东宫伴读,算是太子麾下。”
范闲“又是太子殿下。”
他现在的脸色算不上好看,我想也是在盘算着当前的局势。
范若若“与太子有关?”
柳逾白“他刚刚说话的时候,一直向我们这边看。”
范闲没大介意我的插嘴,顺着我的话说下去。
范闲“他知道我在这。”
滕梓荆“既然是冲你来的,那小子为何那么激动?”
范闲先前注意力一直落在郭保坤身上,没有意识到范思辙如此大的反应,滕梓荆的话倒是令他恍然。
范闲“也对啊,范思辙跟郭保坤有仇?”
他转向我和若若这边,若若摇摇头,面露担忧。
范若若“未曾听闻啊。”
我一贯知道范思辙的性子,没忍住嗤笑了一声,虽然收敛得极快,却还是引得他们三人询问的目光。
柳逾白“放心,不打紧的。”
柳逾白“他啊,替你报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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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