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阿尔及尔下

在阿尔及尔一条泥泞的小巷里有一座6层高的简易楼房,住在这里的纳迪亚·奥萨和穆罕默德·德拉法已经逐渐习惯“工作”到深夜了。他们原本是法国在这里开设的阿尔及尔化学工业集团的两位操作工，而现在则是两个失业者，两条孤魂野鬼。穿过一条又一条泥泞的街道和马路，暗巷里的垃圾桶和脏兮兮的大街上并没有任何食物残渣让两兄弟能够略抚饥肠。不远处一条头大身子小的野狗眼冒绿光，像是坟地上的鬼火一样。两兄弟连忙踉踉跄跄地退回到巷口，街道口，马路对面，直到那条恶犬不再跟上来为止。

而就在他们身后，几盏摇曳着的灯火正从窗中流淌出来。混凝土上映出了他们拉长的身影，正一步步地慢慢退回到窝棚的门口。

“喂，纳迪亚，今天收工的这么早，刚才那条瘦狗可真把我吓了一大跳呢！”“狗算什么，德拉法，那帮天天晚上溜达的宪兵该溜子才算是真正的狗呢！”话毕，二人瘦削的脸上都露出了浅浅的微笑。几句玩笑话暂时冲淡了他们心中对于命运的忧愁，也使得这座城市，被法国殖民者称作“北非明星”的城市，无论是伊比利亚还是意大利都想要争夺的城市，蒙上了几分晦涩的灰色。毕竟，像这样的故事，每天都在阿尔及利亚母亲的怀抱中发生。

“在1830年那个伟大的五月，代表法兰西全体国民的皇帝，骄傲地决定......”“阿尔及尔之后就成为了帝国皇冠上的明珠。”在阿尔及尔大学，仍然像小学跟中学一样，有每日一次的必备晨读。勒庞·莫维尔还没完全醒觉，他也跟着教室里其他同学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戴好钢丝眼镜才开始读书。“莫维尔同学，你还没醒瞌睡？”带着金丝眼镜的阿尔萨斯学监走过来，随手敲了敲桌子。“我希望你在午睡之后的大学习环节不要再掉链子了，青年是国家的希望！”学监走后，莫维尔理了理头发，随后便轻声念起了读本。

在这所大学，似乎莫维尔所选的专业课——化工工艺学不那么重要。不过，莫维尔早在小学时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只有临考时，老师才会在薄薄几本教材上，勾上一些重点。重要的只有早读跟大学习——《大元帅，我来了！》或者《明日法兰西》都成为了他们必唱的经久不衰的金典了。有些同学天天缺几堂课，被学监问话时，就把《我的奋斗》或者《法兰西未来》撂在桌上，这两本从隔壁图书馆借来的书都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护身符了——破破烂烂的护身符。可是这天，学监终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他一走进寝室，就大声地问道：“元首和贝当元帅的著作被弄得破破烂烂，容我问你们，你们心里对伟大的事业，对元首的热爱难道也如此破败凋零！”“不去上课，我就把你们全都抓起来，送到奥兰去挖铜矿去！”学监带着一种畅快骄傲的怒意盯着学生们，此刻贝当和赖伐尔也成为了他的护身符。可热拉尔却抬起脏兮兮的脸，小声地说：“学监先生，我们恰恰是因为对这两本著作爱不释手，对伟大事业的热爱，才反复翻阅它们的！”“就像您叫阿尔萨斯，可阿尔萨斯现在却被希姆莱先生精心地照顾着！”寝室里不由得爆发出一阵嗤笑。阿尔萨斯感到脸上一阵发热，训斥了学生几句后，就匆忙退出了寝室。在他看来，这是件很有点挂不住的事情，他应当采取一些特别措施，压一压这些毛猴子的尾巴。“兴许之后还会有更难堪的事呢！”他快速扶了一下金丝眼镜，快步走出了寝室大门，就连宿管的热情问候也像风儿吹过一样，撂在身后，置之不理。毕竟，他还有更难对付的事要处理，这是应了他的老同学，卡斯巴哈警卫局长弗洛朗的几顿老酒的诱惑才答应下来的。可此刻，他有了一个灵机一动的想法，一个他旋即想要怒骂自己的想法，一个在他看来聪明绝顶天衣无缝的方法。

奥登广场西侧传出推杯换盏的声音的高大白色建筑群，学校远处点着煤气灯的迪杜希大街，还有仅仅一街之隔的贫民区，这些都笼罩在夜幕下。凉凉的海风吹拂着海岸，海滩上拿着鸡尾酒的夫人们发出几阵愉悦的嘶嘶声，而远处的棚户区却是死寂一片，只有灯光顺着窗子出来流泻在地上。

帝国冠冕，皆为血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