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早晨第一缕阳光越过地平线,一位睡眼朦胧的少女赶在闹钟响起之前就下了床,穿着睡衣前去卫生间洗漱。
离上早读还有半个多小时,董乔换了身灰色卫衣,外面套了件秋季的校服,跨上装着数英物的挎包就骑上自行车去了学校。
董乔是个走读生,平时往返学校的时候都是靠着自行车,花费的时间也不多,十分钟就够一个来回。在去学校的路上,董乔买了两个包子,外加车篮里每天早上都会有的一瓶牛奶。这些就是她的早餐。
“董乔!早上好啊!”正在停车厂停车的董乔突然听到有人喊了她的名字,她转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到了一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生。董乔想起来她是自己分到新班级里的同班同学,但…也只知道这是自己的同班同学了…「糟糕,她的名字是啥来着,我明明记得她是我们那组的啊,怎么会把她的名字给忘了啊!!」
“啊,早啊···那个,你天天都来这么早的吗?”董乔看着那位朝她走来的少女。心里想着,怎么蒙混过关。
“没有啊,其实,今天是个例外···对了,董乔。你的物理写完了吗?待会进教室给我救救急··我这个作业昨天压根没带回去。”
“嗯~可以呀,那待会一起回教室?”董乔边整理东西边回复,时不时还冲着那位少女微笑一下。
“好耶!董乔有人和你说过吗?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诶。”
到了教室,这个点在班里的人还不到十分之一。董乔把物理作业借给那位同学以后就去教室的后门处吃早餐了。等到那位同学把作业抄完以后,董乔依旧没有想起她的名字。「我貌似从分班到现在还没和她有太多交集,我连她名字都没记住,为什么她给我一种我们两很熟的感觉?」
董乔把作业拿回来以后,便拿出了课本在教室里自习了。至于名字什么的,董乔也不是太在乎,她没有精力也没有兴趣去主动做那些事情。
随着时间的推移,班里的大部分同学都赶在打铃之前进入了教室。早读课期间,突如其来的一声“报告”混进了嚷扰的读书声中。那个少年感实足的声音来源就是周宇木。重点班刚刚进来几个月,十天里有八天都在迟到。今天早上自然又是被罚了,站在教室的黑板前背书。
周宇木已经是“老油条”了,被分到这个班后,存在感最强的事就是每天早上迟到的几乎都有他,在班主任的班会课中也几乎都会成为反面教材出现在老师的口中,而宇木对这件事和董乔对外人的态度一样,都是毫不在乎。
早读下课,周宇木不出意外被叫去了办公室。其余的同学要么去食堂吃饭,要么就留在教室去做自己的事。
那位向董乔借物理作业的同学正准备出教室,突然被人给叫住了,“蔡晓涵!先别走,你的物理小册子呢?”叫她的是物理课代表,低头学习的董乔抬头看了看,发现这位“蔡晓涵”正是问自己借作业的那位同学。于是她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蔡晓涵,挺可爱的一个名字呢。”
“啊,我记得我交上去了啊,就夹在必刷题里啊…”蔡晓涵惊讶的反驳道。
“根本没有你的啊,就差你一个的了”
听到这里董乔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记得蔡晓涵把作业还给她的时候,自己的物理里好像多夹了什么东西,于是董乔把自己的物理书翻开一看,蔡晓涵的小册子果然在里面。“陈磊…等一下,蔡晓涵的小册子貌似在我这里。”
董乔的这句话,把正在不知所措的蔡晓涵给救了下来。“嗯?怎么在你这?”蔡晓涵和陈磊同时在心中发出了这样的疑惑。“行吧,”陈磊接过董乔手中的本子以后,“没丢就行了···下次这样我就不包庇了。”随即就抱着一大剁的作业去了办公室。
董乔心里知道,她貌似被误会了,“算了,我也不在乎…”这种情况对她来说,早已是无所谓的事情了。
“那个,谢谢啦。”回过神来的蔡晓涵向董乔道谢,看样子有些愧疚“那个··”
话头未出就被董乔给打断了,“啊,这个没关系啊,下次注意一下就可以了。陈磊的话应该不会对老师说的。”
“嗯···那这样吧。董乔,明天我给你带好吃的怎么样?”
“诶?!”
·····
“那我先去买东西了,要一起吗?”
“不了,我等一会还要去做其他的事情。”董乔拒绝了蔡晓涵,其他事情也不过是个幌子而已,想要拒绝别人又不想要别人受伤,最好的办法就是“撒谎”。这是董乔为了避免麻烦的惯用手段。
“嗯,那你先忙吧,我出发了~”话音刚落,蔡晓涵就离开了教室。其实蔡晓涵挺想和董乔交朋友的。但,今早的一起去教室,外加刚刚的邀请被拒,都让她感觉董乔在刻意疏远她,或者说是,所有人。
董乔所在的学校是这座城市最好的中学,好是好在这所学校的初中部非常的优秀,每年都有过一半的人考上重高,但高中部就没有那么理想了,主要的重心放在了艺术和体育培训上。
“下雨了啊···明明白天还是朗朗晴天的啊,”下午放学,董乔看向窗外下的大雨,在心中默默感慨道“今天要不要回家吃饭呢···他们应该没有做晚饭吧。”中午的午饭董乔只是吃了一块面包,明明打算晚上大吃一顿的,但是没想到的是外面下雨了。而董乔却没有带伞。
班里的学生基本上已经走完了,留下了几个住校的学生在教室里偷偷吃着泡面。董乔站在教室门口,这是她已经没有回家吃饭的念头了,摸着口袋里的钱打算冒着雨去学校的小卖部里买一些吃的。
刚准备回头去小卖部买东西的董乔,一转头直接和一个同学撞了个满怀。“啊!对...对不起!”几乎是下意识的,董乔连忙后退,低着头喊出了道歉的词句。
“董乔?”一声熟悉的声音,并没有回应董乔的道歉。
董乔听到那句话以后把头抬了起来,看向站在对面的人,那个刚刚被她撞到的人就是周宇木,手里拿着伞,看着像是准备出去。
“没啥事吧,”往后推了一步,保持了安全距离“我刚准备出去的,你嘞?不回家吗?”
“没事的···下雨了没带伞而已,而且来来回回也太麻烦了,所以就···”
这丫头好呆啊,宇木感叹道。“我要去学校外面吃饭,要一起吗?”说完那句话以后把手里的伞在董乔面前晃了晃。他貌似已经料到了董乔等一会会说:不用了,我有东西吃。
“不···”董乔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不用了’这三个字就不必说了。我就是想找个人一块吃顿饭而已,反正平时我和你不都一样嘛,都是‘独行侠’。”
...董乔叹了口气,她抬头看看眼周宇木,发现他正用着很温柔的眼神看着自己后又瞬间把头给低下去了。心里想着:「这家伙真奇怪…我还真的挺想去的呢。」
“哈哈,”周宇木突然笑了起来。“你这···怎么呆头呆脑的啊。不想去的话我也不会逼你的啦,就不要做出这么一副深思熟虑的表情了。”说完,宇木撑起了伞走进了雨中。刚踏出第一步,宇木的脚步便停了下来。
董乔明明想目送他离开的,根本没想到宇木会停下来。「他是在等我吗。」
宇木撑着伞站在雨中,回头看着董乔:“看什么呢,想来的话就来吧。”
······
“呼,还好伞够大。想不到来实验班那么长时间,第一个和我搭同一把伞的是是个女孩子”宇木调侃道。
董乔笑着回应:“一样啊。”
就这样,“尴尬”两个字同时在宇木和董乔两人的脑袋里冒出来了。董乔的大脑里已经一片空白了,其实在这之前,董乔心里面其实有很多关于宇木的疑问的,但现在这种情况貌似是说不出口了。于是他们就这样陷入了沉默。
“感觉你,怎么有一些放不开啊,是因为分班的原因吗?和别人都不怎么聊天,看见你天天也就独来独往的。”这携带者雨声的静默被宇木的发言给打破了。
接着话茬,董乔回应了宇木的发言:“其实原因也不全是因为分班。”说到这,话突然停止了,又恢复了原先的沉默。
“不想说的话,你可以保持沉默的。先不提这个了,马上就要到面馆了,带你去吃这家店的招牌。虽然带店开的挺偏,但绝对好吃!”
“嗯。”
董乔在这边待了那么长时间,还真没几次去过外面吃过饭这一次属于是意料之外。陌生的同时更多的是期待。董乔以前的时候,有一次父母带她去外面的餐馆吃饭,因为不喜欢这种氛围,弄的餐桌的人都很尴尬,回家自然也是被教育了一顿,自此,董乔便很少去这种地方了。
不久之后,一家叫“天天惠小吃”的餐馆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就这了,进去吧。”宇木对董乔说。店面不是很大,对于三线小城市来说,属于那种小型餐饮店,里面的布置很简洁,最后面放的是买饮料的机器,剩下的就都是四人的方型饭桌了,看样子能容纳16人左右。现在在这里吃面的也就宇木和董乔这么一对学生,剩下的几乎全是些年龄比较大的人。
“老板娘!两碗鸡丝面,加个荷包蛋。”宇木对门口做面的中年妇女点菜,随后看向董乔:“你先去找个位置吧。”
董乔的目光落在了角落上的一张空着的桌子,坐到位置上以后整个人显得很拘。样子特别僵硬,手还放在了膝盖上面。宇木看到董乔的样子后笑出了声。“不是,董乔啊,咱就出来吃个面嘛,干嘛这么紧张啊。”然后他就到了董乔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我...第一次来这里吃。”董乔用不好意思的语气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第一次来吃也不用这样啊,你这个样子倒像是做客的,不像是吃饭的,我去不认识的亲戚家里的时候倒和你这一样。”
听到这些后,董乔稍微放松一下了。“对了,”董乔抬起头来看向宇木,“周宇木啊,你平时为啥老是迟到啊?”
“嗯,这个嘛···怎么说呢,老实说,我家里离学校还是蛮近的。哦!想起来了,就用这么一个字来概括吧,我‘懒’。”宇木用很认真的语气对董乔说,“我就是喜欢睡懒觉而已。”(此乃谎言)
“诶,那你家里人发现你要迟到了都不叫你的吗?”说这句话的时候,董乔才意识到自己貌似没有资格问这句话。因为自己的父母貌似根本没有叫过自己。
“这个嘛,还是告诉你吧,我并不认为你是会向外人随意透露自己同学秘密的人,”说到这时,面好了。“我在学校外面租的房子,一个人住的。所以,很自由啊。”说这些话的时候,宇木在盯着刚刚端上来的面条。“我的父母在外地经营来一家小公司,我找了个莫须有的人给我当了监护人,所以学校不知道我一个人住,当然啦,我也不想要他们知道,毕竟我还是挺享受一个人的生活的。”
“嗯,我会保密的。一个人生活真的好厉害诶。”
“行啦,面已经上来了,吃面吧,这汤可是非常好喝的哦。”
“嗯,看起来就很好吃啊。”眼前的面还真的让董乔眼前一亮,熬制的鸡骨高汤外,腌制入味的鲜美鸡丝再加上手工制作的拉面。非常符合董乔的胃口。再加上自己的“饥饿buff”,这碗面就显得格外诱人了。
董乔吃了几口后,就冲着周宇木笑着说好好吃。
“我就说好吃吧,这家店有一碗面也挺好吃的,下次有机会的话你可以来试试哦。”看到董乔的反应后,宇木的心情好了很多。他现在发自内心的觉得董乔呆呆的,很可爱。「不管怎么样,看见你这样总比你在学校板着脸强。」这句话被宇木憋在了心里,没有说出来。
吃面的时候,二人并没有太多的交谈,董乔一直在专心致志的吃面,宇木在无意间发现董乔卫衣袖口的手腕处戴了一紫色手环,之前他根本没发现董乔有带过这种东西。或者说压根就没有看见过董乔穿过露手腕的衣服。
周宇木觉得董乔衣服的搭配很好看,他在心里给董乔身上贴了个标签:罕见的短发美少女!如果有机会的话,宇木还真的挺想和这个女孩子交个朋友的,也想进一步了解真正的董乔。
宇木很会就把面给吃光了,留了点汤底。他看着董乔,看着她正在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面,没一会就开始喝汤了。“这家店的鸡汤真的超级好喝啊~”最后董乔的碗里,只留下了几棵香菜。
“吃饱了吗?”
“嗯!超级满足,话说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面呢,谢谢你带我来吃。”董乔说完这句话以后就把手放在衣服的口袋里,准备拿钱。
“那是,这附近也就这一家店良心了...”
“对了,这面多少钱来着,”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董乔突然想起来,自己的钱全部放到教室的校服口袋里面了。“我...来付吧......”此时董乔心里只想了一件事:「完了!我就不该说出这句话!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啊,这个就没必要了,钱的话已经付过了。”
“哈?这不好吧。”董乔听到钱已经付过了以后,倒是松了一口气。但,心里总觉得这样不太合适。
“不用担心啥,这玩意又不是很贵,况且我来之前就说了,这顿饭就当是请的了。也没啥不好意思的。”
董乔点了点头,可即便宇木这么说了,她依旧觉得有些不安。
“接下来要回学校了吧,”宇木拿起了身边的伞递给了董乔。“嗯,这把伞借你,今天晚上可能还会下雨,你就将就着用一阵子吧。”
“你不打吗?”董乔感到挺吃惊的。
“我等一会再去学校,我还得回一趟家。不用担心的,我和这家店的老板娘还挺熟的,她会借我伞的。”
“嗯,那好吧。内个,”董乔接过了伞。“你路上也小心的,我先走了。”刚走两步,董乔就觉得好像少说了什么,他停下脚步转身对朱宇木说了声谢谢,发自内心的露出了微笑。
宇木目送董乔离开以后,就和老板娘闲聊几句,借了把伞朝着和学校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在路上他就在想今天和董乔的相遇,算不算一场邂逅呢?宇木明明没想道她真的会跟过来的,原先给自己加的戏,却变成了欲擒故纵。想到这宇木越发觉得好笑。「董乔的性格真的蛮可爱的,和平时在教室里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人嘛。这个新的班级貌似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嘛。」
「那个男孩...和其他人不一样。和别人相处的时候明明那么让人舒服,身边却没有什么朋友。」几乎是后知后觉,在回去的路上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的董乔突然脸红了起来:啊啊啊...我为什么要答应他一起去吃饭啊。然后低下了头看着雨点一点一点的打向地面,一步一步走向了学校。这一路,董乔碰见了很多同一个学校的同学,他们成双成对,有说有笑。“我到底...缺了什么啊。”
不知风雨过后,是否真的会出现彩虹,但天空所呈现的,一定会是朗朗晴天。
今天因为是周五,所以初三和其他年级一样只上三节晚自习。最后一节属于自习课,走读生如果不想上的话可以提前回家。董乔所在的那个班愿意回家的一般不超过三个人,当然啦,周宇木肯定在这个队伍里。第二节晚自习下课,宇木戴上帽子,背了个单肩包,悄悄地从后门离开了。
晚上和宇木说的一样,雨并没有停,但相比下午小了许多。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董乔把一些书放到自己的包里,拿上宇木的伞准备回家。临走之前,董乔握了握手中的伞,看了下周宇木的位置:他已经走了啊。
虽然是下雨天,但雨并不是特别大,董乔把宇木的伞包上了塑料袋放进了包里,淋着小雨骑车冲回了家。这么做的理由很简单,她只是不希望这个伞被弄坏罢了,如果这雨要下的大一些的话,董乔才会打起这把伞吧。
家中没有人,董乔的爸妈还没有下班,要不然就是在别的地方。董乔早就习惯了父母的不在场。踏进家门,洗澡,换衣服,看书,偶尔用手机看看别人的世界,在寂寞中入眠。这便是董乔每次回答家中的日常。
但今天晚上,这寂静的夜空,可能并不会那么安静。半夜董乔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睡眼朦胧中,董乔听见门外传来一阵一阵的争吵声。
董乔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这反常的一幕让董乔感到莫名其妙的心慌,她穿上衣服从床上爬起来,靠着门坐在了地上,听着门外的一举一动。他们吵架了。董乔记事起,几乎找不到父母争吵的画面。或许···只是没有在她面前争吵而已。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拿孩子来说事?董乔从小到大你管过多少事,在她身上你又花了多少时间,她小时候生病,你又陪了她多长时间?这个时候你说你要和朋友去北方搞事业?能不能,至少尽到一个父亲该有的责任吧...”
“我很久之前就说过了,董乔不是我想留下来的...是你和我妈当初要死要活要留着她的。到现在说的明明白白的,自己又在董乔身上花了多少心思?你工作就摆着这呢,你愿意放弃工作,也不愿意放弃孩子。”董乔爸爸的声音听起来很激动。
“我...”
“别我我我的,”董乔爸爸用更大的声音打断了妈妈的话。“你和以前一样,还是不愿意放弃一切。你继续当你的‘伪善者’吧,我累了,我也没想过自己会当父亲的。现在过的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所以,你就把责任全都推出去了吗,”董乔妈妈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了。“你为什么老是活在过去啊...明明她的病好不容易治好了。”
“张婷,你没有资格说这句话。我得养活这个家...我得帮我哥垫药费,还房贷,车贷,你的工资,和我当下的工作没有办法...这个家快垮了。”董乔爸爸沉默了一会。“我们公司要倒了。实在不行,我过几天就走吧。”
......
这一架他们吵了很久...最后的平息是父亲的沉默。董乔在二楼的房间听着这一切一点一点的平息,眼泪不知不觉的就留了出来。她能想象到,接下来家里会发生什么。也知道自己是导致这场争吵的原因之一。她莫名其妙的感到委屈:为什么胸口那么难受啊...为什么...爸爸妈妈会这样啊...一切都是我的错吗......
待到一切都安静以后,董乔回到了床上,她不知道现在是几时几分,抱着自己的枕头,把头埋了进去:这些...都是我的错吗?董乔保持着这个姿势,哭了出来,哭出了声音。(累了就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