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夏诺坐在弄堂的石堆上，她抱着双膝，头埋膝盖里，小小的身体脏兮兮的，瑟瑟发抖着。妈妈这个月已经第二次发疯了！

　　妈妈第一次发疯是夏诺放学后，她放下书包看桌子上没有饭菜，就去妈妈的房间想看看大人在不在家，结果看见伤痕累累的妈妈睡在床上，她想“唉！那个爱喝酒爱赌博的爸爸一定又回来拿钱了，妈妈不给，一定又打了妈妈！他怎么不去死！”12岁的夏诺已经目睹过无数次的家暴，甚至小小的她也被那个父亲打过，她无数次想，那个臭男人怎么不去死！死了才好！她和妈妈就有好日子过了！最好是意外死亡！被车撞死也好，还能给妈妈一些补偿！

　　是的，小小的她内心就是阴毒的，这不怪她，打她记事儿那天起，那个所谓的父亲三天两头玩儿失踪，回来就是醉着回来，管她妈妈要钱，她妈妈不给就拳打脚踢，甚至拿夏诺威胁过她的妈妈，说不给钱就把夏诺摔死，结果女人总是争执不过男人，无论是力气，还是内心，所以夏诺的爸爸每次都把她们母女仅有的生活费拿走！接着又好几天不回，那生活费是夏诺的妈妈白天去小吃店打工，晚上回来又扎些拖布辛辛苦苦挣来的！没有那个要死的爸爸，他们母女虽然过得清苦些，但生活还是可以活下去的，至少夏诺可以吃的饱，穿的暖，回到家里妈妈疼，可是她这一生就是不幸的，或许她上辈子重了什么孽？这辈子生下来就是受苦来的。

　　夏诺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所以她恨妈妈的懦弱，恨爸爸的所有所有！

　　那天她看妈妈皱着眉头睡着，摸着咕噜咕噜叫的肚子，还是决定叫醒妈妈，可这一叫，便是她又一个噩梦的开始。妈妈醒后就疯了！谁都不认得，整个弄堂里跑来跑去，大喊着大叫着，无论夏诺怎么在她身后哭着喊着叫妈妈，她都不理！是的，夏诺的妈妈被夏诺的爸爸逼疯了，10几年，任凭哪个女人能遭受得了？多年后的夏诺想，还是母亲太好欺负，太过于的安于现状，不会反抗吗？难道没有想过离开父亲离婚带着夏诺走？或者杀了她的父亲，就算是判刑进监狱，也总比受虐待到逼疯自己好！

　　那时夏诺小，弄堂里也没有人愿意和她们母女走的进，所以夏诺的妈妈疯了，大家都躲得远远的，如果有一个人愿意帮助他们，把夏诺妈妈送进医院及时治疗，她的妈妈也许会好的！只是，人性啊！好人没那么多的！所有人都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夏诺有那么一个父亲。

　　第一次妈妈发疯也就10来分钟，可夏诺觉得那么漫长，好像天塌了，她就追着母亲身后哭着，然后母亲突然就不喊不叫了，夏诺跑过来抱着母亲的双腿，嘴里哭喊着“妈！妈！你怎么了妈！妈！”

　　夏诺妈低头看着夏诺，跪在地上抱着夏诺“我的娃！我的诺诺！妈妈不是故意的！吓坏了我的诺诺！”两个人跪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别人看着。也些许揪心。

　　夏诺本以为那只是一场梦，一场噩梦已经过去了，妈妈好了，还像以前一样，给诺诺做饭洗衣，白天上班，晚上做些小零活，她的父亲还是会回来要钱，夏诺已经见怪不怪了。她以为她的生活也就这样了，只要妈妈在，就好，她再也不想看见妈妈发疯的样子了，太可怕了。她从来没那么怕过。

　　可是，今天妈妈又发疯了。今天的妈妈又不认识她的诺诺，而且还打了夏诺，又开始到处乱跑，夏诺追到好几条街，就看不见妈妈了，她追不上了，她想妈妈可能一会儿就好了，像上次一样，这么想着，她就往回走，刚走到弄堂路口，就听见弄堂里的喊叫声“杀人了！杀人了！”夏诺心一抖，赤着脚跑了过去。只见妈妈浑身是血，坐在地上傻笑着，倒在地上的是隔壁的刘老汉，刘老汉肚子上有个洞正往外咕咚咕咚的冒着血，夏诺捂着嘴，她慢慢挪到妈妈身边蹲下去喊“妈妈！妈妈”！只是，她的妈妈并不理他，嘴里喊着“让你欺负我！让你打我！”可是，地上躺着的，那哪是夏诺恨死的爸爸啊！她的妈妈，杀人了该死的人不死，偏偏杀了不想干的人！

　　警察把妈妈带走了，无论夏诺怎么哭着求他们不要带走妈妈都不行，这次，天是真的塌了。

　　夏诺坐在石堆上很久了，她赤着脚，身上有血，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活到明天，那时候，她的脑袋是空白的。

　　“啪”有个石头子打在夏诺身上，夏诺没有反应，她已经习惯了，弄堂里的小孩儿总是这样欺负她，没人愿意靠近她，尤其她母亲疯后，弄堂里，学校里，老师，同学，所有人恨不得离她十万八千里。可她都习惯了。一个人读书写字上学放学。

　   “啪”又一个石头打在她身上，她感觉不到疼痛，她的身。她的心，她的脑袋，都是麻木的。

　　“你怎么了？被狗咬了吗？浑身都破了？”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

　　夏诺抬起头，除了她妈妈，很久没人和她说话了，她这么久第一次听见有人跟他说话。

　　她打量了一下同他说话的人，15、6岁的样子，嘴边青色的胡须，夏诺又把头低下去。

　　“我和你说话呢，你被狗咬了吗？”身边同青年一起的哈哈笑了起来。

　　夏诺这次猛的抬起头，站起身来朝着青年大喊“你被狗咬了！你妈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滚！离我远一点！”

　　青年被吼的一愣！他也是听说这里有人杀人了来看看热闹的，要走的时候看见这里蜷缩着一个小姑娘，头发乱糟糟的，浑身的衣服脏兮兮的还受了伤，本来是好心问一问，再一看小女生凶狠狠的眼神，便觉得有趣起来。

　　“杀人的是你妈吧！你妈是疯子？”青年旁边的一个黄毛说道。

　　夏诺听到这里就像被电到一样。拾起旁边的一块儿大砖头就朝黄毛砸去，夏诺毕竟12岁的小女孩儿，又经历了这种事情，没什么力气，黄毛反应也敏捷，可最终还是砸了脚一下。黄毛吃疼，刚要过去揍夏诺，便被青年拉回去说“跟个黄毛丫头叫什么劲？”，青年好像是他们的‘老大’，黄毛很听话，乖乖的回去揉脚去了。

　　然后对夏诺说“小朋友，天快黑了回家吧，一会儿狗真出来咬人了。”便带着那几行人离开了。

　　夏诺爸爸回来的时候夏诺正坐在自己的院子里发呆，很罕见。这次他爸没有醉酒。没有一进屋就要钱，看着发呆的夏诺问“你妈真杀人家刘老汉了！这婆娘真他妈疯了？”

　　夏诺看着她爸狠狠地说“该死的是你，我妈疯的时候，杀人的时候，喊的都是你的名字！我妈回来，第一个杀得就是你！你逃不掉！你早晚都得死！”夏诺爸狠狠地给了夏诺一嘴巴“你个白眼狼！扫把星！敢这么给你老子说话！赶紧收拾东西跟我走！还在这里傻坐着！到时候人家就找咱要钱来了！”

　　夏诺爸这时候倒是算的明白。想着自己媳妇杀人了，那不得找他赔钱啊！

　　夏诺甩开他爸的手“要走你走！我等我妈！到时候我告诉刘老汉的老婆不来叫你赔钱！叫你赔命！”于是，夏诺又是被他爸一顿毒打。她拗不过她爸，只得被他爸拎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