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是个庶女，我爹只是个八品小官，那点俸禄都不够一家子吃饭，可偏偏特别有“风骨”，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郭丞相拉拢他，我爹极有骨气地拒绝了，那是多好的机会啊，可我爹不珍惜。郭丞相一看，你这么不想和我共事，我也不强求，于是乎……我爹就被外放了。

那里偏僻极了，走了近三月才到，路上我姨娘流产了一次，王姨娘的小女儿也夭折了。都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爹也这么认为，他天天用心栽树就是为了让我嫡兄日后好乘凉，他好不容易栽完了，然后……又被换了一个地方栽树。

后来我爹磕磕绊绊地升到了从六品，眼看着又要升了，好巧不巧赶上皖南闹饥荒，没升成，他当时发了好大的脾气。没过几天，就有一个通房因为失言被她打死了。那是我才九岁，因此做了好几日的噩梦。

等到新皇登基，他才升到了正六品。淳熙三年，陛下说要选秀，我爹得了消息就同主母说了，她拉着嫡姐的手哭了一宿，结果第二天一早把我和春桃塞进了进京的马车，就给了几件换洗衣服。别说银子了，连铜板也没见着，最后还是姨娘当了首饰给我凑了路费。

路上春桃一直在骂主母，要是平时我肯定是要斥责两声的，但现在嘛……“春桃乖，喝口茶咱再接着说”，春桃道了谢，接过茶水一饮而尽，然后接着骂主母。

八月，我到了京城，这个姨娘口中寸土寸金的地方。八月十二，客栈的老板娘和我说十五有灯会，有空可以去看看。八月十五，我和春桃去看了灯会，街上热闹非凡，这是我在皖南从未见过的繁华。八月十八，我收到了主母寄过来的信，尽是些空话，末了还有一句：进了宫，别给陛下丢脸，若有幸入了陛下的眼，别忘了母亲对你的好。看着后半句，我自嘲地笑了笑，青天白日的，我这母亲竟开始做梦了。八月二十七，我收到了姨娘的信，随信一起来的，还有一张价值一百两的银票。

九月初，我成功通过了殿选，被封为常在。我和另外十三个姑娘一起住进了后苑。像我们这种没侍过寝的是没资格住进后宫的，只有侍寝了才能从这里迁出去。

我被安排进了一个小院子，院门上的木牌烂了个七七八八，根本看不清上面写了些什么。除我以外，院子里还有两个姑娘，一个是柳霏，封了才人，另一个是阮玥玥，同我一样是个常在。她们见到我的时候眼里的惊讶藏都藏不住，后来我才知道，这样一个小院子通常只住两个人。好在柳霏性子温婉，阮玥玥性格跳脱，且都是好相与的人。

我们三个很合得来，很快就玩到了一起。九月初六，阮玥玥同我说郭贵人一人住一个小院，她觉得郭贵人会是第一个出后苑的。柳姐姐却摇了摇头，说：“那可不一定”。九月初八，皇上宠信了唐莹唐才人。九月初九，唐才人被封为美人，搬去了未央宫的流云居。我和阮玥玥都为柳姐姐的料事如神感到震惊，跑去问她为什么，柳姐姐只是温柔地笑了笑，“可能是因为我比你们年长吧”，唔……柳姐姐今年十六，确实比我和阮玥玥年长，但我不信只是因为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