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菟丝

小说短

没有人需要被拯救

-----正文-----

“那个女人带来的便宜哥哥”

我总这么介绍我跟我哥的关系。

我不喜欢他,就像他不喜欢我一样。

我一落地,生我的女人就自杀了,那时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比起拉扯着我艰难生存,她选择了独自解脱,留下我跟毫无经验的我爸。

我爸新娶的女人是个变态,据说她杀死了她上一任丈夫,可我爸爱她爱得疯魔。

烈红的唇,卷翘的长发,喷在身上的浓烈香水熏得我后退,她像长在泥潭里的花,面上美艳娇嫩,散发着勾人的香味,泥潭下盘根交错,男人的尸骨簇拥着她的根。

我哥就是这些尸骨中最腐烂的一个。

我第一次见我哥时,他跟在那女人后面,穿着白衬衫,风从他衣角勾过,衬衫鼓起一块来,更显得他身形单薄,他看着是很干净温柔的人,不过这只能骗得了我爸

他的干净让我恶心。

吃饭的时候,我刻意坐在他身边,手若有若无地扫过他的腿,他身体紧绷,不自在地挪远了点,我心里冷笑,面上仍装着毫不在意,身体快要贴到他身上,手抚过他的大腿根。

“哗——”

他猛的站了起来,勾倒了桌上的水杯,水洒了一地,不少粘到他的大腿上,看着倒是色情得很,令人浮想联翩。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我,我故作无辜,抬手舔了舔手上溅到的水。

“怎么了?”我爸问

“我……去厕所……”

他慌慌张张地跑掉了,我冷笑了声,厌恶地坐远了些

我可不信,他身在泥潭,能有多干净。

那女人有严重的家暴倾向。

起初我并不知道,我爸不在家时,通常我也不屑于待在家里。某次我手机关机,回家充电时听见我哥房间里东西摔碎的声音。

我透过未锁紧的门看到,她扯着我哥的头发撞在墙上,水杯棍子衣架,能拿到的全往我哥身上招呼。

我突然想起,好多次吃饭时,我哥头上的纱布,他说那是不小心摔倒了

可笑。

那女人下手狠,我哥也不躲,疼极了的时候才会抱头挡一下,我从没想过,一个人在挨那样的打下居然会一声不吭。

我听到她边打边喊:“你居然想走!你是我儿子!只能是我的!”

六月的夏天里,我里里外外凉得透彻。

那女人出来看到我时愣一下,我勾着唇冲她笑,向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她只迟钝了一秒,随后抬起了头,理了理凌乱的卷发,踏着高跟鞋高傲地离开。

我哥没出来,躺在地上喘着粗气,身体蜷缩成一团,像我从前在电视上看到的,猛虎捕获住的羚羊,妄图以脆弱的身躯自欺欺人地挡住利爪。

他额头在流血,从额间一直蔓延过那双漂亮的眼睛,头发被血黏住贴在脸上,狼狈至极。

我就站在门口,对上他的视线,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很可悲。

我转头离开了。

他额上添了新伤,纱布还是没能摘下,吃饭时我爸关心他的伤势,他淡淡地躲开我爸的手,扬起一个笑:“叔叔不用担心,就快好了”

那个女人夹了一口菜给他,抬眼看了我一眼,我挑了挑眉,抿了一口汤。

除了我爸,桌上的三人各怀鬼胎。

我们其乐融融,我们相互算计。

我哥高我一级,学习好,人长得又好,不乏追求者。

有段时间,他跟一个女孩走得很近,那女孩很漂亮,性格也开朗,整日围着他笑。他看着那女孩时,也会温柔许多。

那时我正为了逃过罚站翻墙,刚坐上墙头,听见有人震惊地喊我名字。

我一低头,他和一个女孩站在一起,两人挨得很近,手也牵着。

一看我在看他,他松开了手,问我:“你怎么在这?”

“很明显,我在逃课啊”

我对那女孩吹了个口哨,女孩害羞地缩到他身后,轻轻问:“他是谁啊?”

“他是我哥,亲的”我抢先道。

他不是干净地一尘不染吗,我偏要把他染黑。

“怎么没听你说过你还有个亲弟弟啊”女孩问。

我看他皱着眉看我,索性从墙上跳了下去,走到他俩面前

“牵着,别松开啊”我的指尖划过他冰凉的手,用只有我们俩能听见的声音在他耳边一字一顿地说。

“你猜,那女人知道以后是什么反应 ?”

我看到他一瞬间白了脸,心情很好地离开了。

我果然没在他身边再看到过那个女孩。他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疏远。

他的日子很不好过,那女人疑神疑鬼,找着借口便会打他,以至于连我爸这样迟钝的人都发现了不对劲,几次劝她,却始终没有结果。

于是我知道,我爸也将成为泥潭中那些尸骨中的一个,像她历任的前夫一样。

那女人对我哥的占有欲越来越强烈,下手也一次比一次狠,甚至有次直接打折了他的腿。

他跛着腿想去医院,疼得脸都发白了,连嘴唇都在颤抖,我躺在沙发上,看他疼红了眼睛,笑道:“要我帮你吗?”

他显然不乐意,但骨头的错位疼得要命,他连反抗我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我将他背起来。

他瘦的很,趴在我背上时,我甚至感觉得到他的肋骨,根根分明,硌着我的背。

那年夏天常下雨,我带他去医院的路上飘起了雨,砸湿了他的背,衣服贴着皮肤,那些皮肉绽开的伤口淋了雨,血混着雨水流到我身上。

我们在夏天里骨肉相连。

他伤得厉害,腿需要静养,医生听见他说“不小心摔下了楼梯”,铁青着脸叫护士给他上药,随即把我叫到一边。

我缄口不言,医生暴跳如雷,指着我骂:“他已经伤成那样了!你还要瞒下去吗!”

我靠着墙斜斜地望过去,他在看我,面无表情,眼睛像一潭死水。我忽然觉得手上黏糊糊的,低头一看,满手的鲜红,那是他的血。

回来的路上依旧是我背着他,他趴在我背上,闷闷地说:“谢谢”

我脚步顿了顿,道:“先别着急谢,我是要报酬的”

“什么?”他声音很轻,像是随时要晕过去一样

“没想好,再说吧”

他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地趴着,呼吸清浅,拂过我的脖颈。

“打算一直瞒着?”我又问

他不回答我,只是随着冰凉的雨水落进脖颈的,有一滴温热。

很显然,医院并不会轻易放过这件事。那天后,不断有警察来家里询问状况,那个女人倒并不慌乱,端茶倒水,柔声说:“这孩子总是不回家,也不知道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弄得一身伤。”

我哥就在沙发后站着,替她捏肩,笑道:“我没事了,你们不用瞎忙活”

我看着他鲜血淋漓,看着他谎话连篇。

警察临走前,偷偷告诉我“有什么一定要说出来,这样才能救他”

我笑得灿烂,说:“叔叔再见”

没人需要被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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