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饼怒气冲冲的从门外闯进来,一身寒气,声音震洒了郭沐清碗里的茶。
“放跑了海河刘,是咱们放长线钓大鱼;不管张九龄,是时机还不到;那樊霄堂这只手呢?就这么掉了?明摆着是挑衅,咱们还干坐着让人欺负?郭沐清,你到底怎么想的!”
郭沐清抬头斜睨他一眼。
“一句话,愿赌服输。”
“哥哥,要是你,你怎么做?”
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烧饼走了,砸碎了三个花瓶,两只茶碗。曹鹤阳赶过来道歉自己没拦住他,孟鹤堂帮着收拾残局。
郭沐清还坐在那张椅子上,初冬的阳光格外闪耀,他眯了眯眼,手指不住的敲击着扶手。
烧饼说的对。
今天掉的是樊霄堂的手,明天掉的就是他郭沐清的脑袋。
这账必须得还。
没过多久,海河刘的赌场让人砸了。
人不多,但行事狠厉。领头的高高瘦瘦,看着很文弱,下手却不厚道。场子里一个管事的被废了只眼,三个陪客小姐让人划花了身子。
敌意很明显,但查不出来是谁做的。
海河刘宅子里碎了几个花瓶,连着名家的水墨画也被撕了两幅。
小小的北平,势力大的总共就两家。背后是谁,海河刘心知肚明。
只是他手中没有证据。
无法精确到人的复仇,如同故意找茬。
不占道义的事儿,没人愿意干。
让对面吃了哑巴亏,栾云平哼着小调儿,心情很好的擦拭着酒柜的玻璃门。
郭沐清整个人窝在软座里,桂花糕一块接着一块的往嘴里塞。香甜的气息侵占了整个口腔,他伴着这股黏腻开口,声音里不自觉带了几份撒娇的意味。
“哥哥,我对不起你,让你掺和这些事儿。”
栾云平眨了眨眼,回头看向他的小少爷。
“咱们现在本来人手就少,我尽己所能做点什么,帮衬帮衬你,也是稳固家里,更是帮我自己。”
“我不想脏了你的手。”郭沐清盯着栾云平划过木桌的洁白指尖,缓缓道。
短暂的沉默。连少年嘴角的糕饼渣都忘记了要掉进空盘里。
栾云平随手拿起一把小刀,开了一瓶黄桃罐头,隔着桌子递给郭沐清。
“我本来就是泥潭里走出来的,现在无非是干回老本行而已。”
“再说了,看了那么多兵书,早晚是要用的。”
“那哥哥,你恨吗。”
恨郭家,恨我。
栾云平家里原也是北平一方不小的势力。后来郭家自津沽迁来,病毒式的吞并扩张,强行吞下了几乎整个京城。
栾家自然未能幸免。只有栾云平一人活了下来,光荣地成了郭家的走狗。
既是老班主念旧情开的恩,又是生生打在肉上一辈子抹不平去不掉的烙印。
最坎坷的一个人,偏生叫做“云平”。
可笑。
“不恨。”
“私生子而已,早晚要被舍出去的。”
“我这也是给自己挣条活路。”
总是找补。
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什么时候开始犹豫,开始需要解释,开始关心别人的情绪了?
从有一个人,一群人,永远不会把他当枪使的时候。
偏偏他愿意成为这样的人的枪。
阳光从窗外照进房间,栾云平琉璃般的眼瞳在日光的映射下显得透彻而平静。
郭沐清越来越觉得他是块冰。
生人勿近,内核坚硬,却永远晶莹剔透。
且本质是水。
孟鹤堂蹦蹦跳跳的从门口走进来,身上悦动的火苗简直要溢出来。
他熟练的从栾云平身后取出一柄小勺,一个华丽的转身,扎着玻璃罐里带着糖水的桃子大快朵颐。
“人家小清儿都还没吃呢,你就先尝上啦。”栾云平笑着用抹布扔他。
孟鹤堂抬手接住飞过来的抹布,擦了擦自己蹭上糖水的鼻尖。
“不嫌埋汰。”郭沐清撇撇嘴,用孟鹤堂的家乡话嫌弃他。
“那抹布本来就不干净,你一擦这不更黏糊了吗。”栾云平跟着补了句刀。
“黏黏糊糊腻腻咕咕就要这个样儿~”孟鹤堂顺着唱了一句流行歌。
郭沐清忍住了接下句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