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方时看着面前郑在玹低头不语的样子,反而觉得释然。
她确实是个固执的人,认定一个人就很难再回头。
可她也是决绝的人,一旦回头就不会再重蹈覆辙。
与郑在玹结婚的两年,本应是她人生中最珍贵美好的两年,可郑在玹的冷漠和无视却让方时直至今日都心有余悸,提心吊胆的婚姻生活完全无法与'相爱'两个字联系到一起。
若是叫外人听去也许都是荒谬,他们可能永远都不会信,原来光鲜亮丽的郑总裁私底下竟是如此自我又冷酷的人。
不过方时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也不期望有任何人可以与自己共情,这两年来的路都是她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来的,其中的苦楚和不易自然也只有她自己才能体会。
方时“郑在玹你别再折磨我了,我真的好累,婚后和你纠缠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煎熬。”
方时“我没有义务为你的性格缺陷买一辈子单,犯贱犯够了,疼也疼过了,现在我该醒了。”
方时的指责像一记响亮的巴掌,将郑在玹从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打醒。
他痴痴盯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妻子出神,脑海中思绪万千,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将其理清。
当初他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境决定想和方时试试的呢?
如果不爱,像他这样挑剔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将自己困在婚姻的条条框框内画地为牢?
郑在玹努力回想着与方时曾经的点点滴滴,记忆的齿轮从他三十岁生日的那天起向前推动,一帧一帧地在他的脑海中回放着。
原来这两年来,在他每个重要的记忆节点中,几乎都能看得到方时的身影。
他记忆中的她似乎总是笑着的,如暖阳一般将散发着寒气的他包裹,让他心安,让他满足。
画面最终定格在了郑在玹与方时初识那天的傍晚。
餐厅里那个穿着运动服的女孩第一次闯入他的视线,她用憧憬又带着一丝戒备的眼神望着自己,霎时间一股奇异的感情将郑在玹包围,让他的思绪停滞,让他不禁愣在原地…
那个瞬间郑在玹想,和也许就这样和面前的女孩子定下来,安稳地过一辈子也不错。
只不过那个念头当时只是一闪而过,他根本没来得及想清那是什么,更来不及将其抓住。一直到很久以后的现在他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那就是爱上一个人的感觉。
再次回过神来时,郑在弦讶异地察觉到了自己脸上的湿润。
那是悔恨的泪水。
他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将这段不对等的感情搬入正轨,可他却没有那样做,反而选择将两年的时间徒劳荒废,并且亲手留给了方时一身不可磨灭的伤疤。
她的温柔和容忍成了他乖张无理的温床,他恶劣的性格和心思在与她相处的这几年里疯狂地发酵滋长,最终将他吞噬。
他总是试图把感情量化,将其当作一场有砝码的游戏,一直索取却不曾付出,感情的天平逐渐倾斜,最终在他面前坍塌。
待一切结束,她攒满了失望转身离去,而他也被那可悲又可笑的所谓自尊折磨得面目全非。
其实感情里从来没有赢家,就算有也从不是他。
无条件的偏爱全部都留给了不缺爱的人,倾尽所有的付出被人踩入泥泞,小心翼翼捧在手里的爱意也变得一文不值。
付出真心的人得不到幸福,得到偏爱的人却有恃无恐。
他们之间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看到了郑在玹的眼泪,方时确实有一瞬的无所适从,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不解和埋怨。
该哭的人明明是她好吗?
她真的不懂他到底在难过些什么,自己亲手推远的感情,难道还会有不舍吗?
看着郑在玹发红的鼻头,方时不知为何突然回想起自己23岁生日的那天,突然冒出时坏心眼促使她大胆地将蛋糕上的奶油抹到了他的鼻子上。
在手指接触到他皮肤的一刻方时就后悔了,本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对自己发火,厉声斥责自己幼稚的行为,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郑在玹在下一秒居然毫无预兆地冲着自己笑了。
仔细想来,那好像是他第一次肆无忌惮地在方时面前展露笑容。两个酒窝浅浅地印在他的两颊上,像漩涡一样将方时摇摆不定的心神吸了进去。
而此刻,酒窝的位置却被一行悔泪覆盖,郑在玹皱着眉头看她,目光如炬。
看着面前男人这副破败又消瘦的模样,方时发现自己竟再次不争气地动了恻隐之心。
照料他已经被她养成了习惯,非要说不心疼是假的。
可她也知道那是恶习,还需要她去努力改掉。
他不过才哭了这一次自己就忍不住心疼,可她在这两年里偷偷为他掉过多少次眼泪?又因为他的冷漠和犹豫不决自我怀疑过多少次呢?
方时早就数不清了。
那个时候,又有谁来心疼她呢?
如果从一开始就不爱,他便不该给她任何希望,规规矩矩地站在自己亲手拉好的警戒线后各自为生活忙碌奔波,将两人的关系停留在嘘寒问暖的生活伴侣为止。
然而事实却又恰恰相反。
他对她也是有感情的。
两年间他明明有那么多时间和机会可以将一切扳正,可每一次当方时主动尝试跟他交流,想要将这段掺云带雾的感情理清,他却总是用逃避给予她最模棱两可的答案,一直恶劣地给予她无望的希望,将她的心踩在脚底反复碾压,直到麻木。
至于他哭泣的原因是出于什么,鳄鱼的眼泪也好,真心实意地愧疚也罢,方时都不在乎了。
两年来她独自苦苦经营,无时无刻都在看郑在玹的脸色过活,在无数次摸爬滚打中逐渐摸索出规律,兢兢业业地将其背下并且烂熟于心。正是因为曾经委曲求全换来了费力不讨好的结局,导致如今方时连对李马克的求爱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真的怕极了,怕会再次受到伤害,更怕自己的沦陷只会换来同样不得善终的结局。
爱上一个只会让自己痛苦的人,却还迟迟学不会自救,也许患得患失就是她报应。
因此即便方时此刻有千言万语想要对郑在玹道出却也只能默默地低下头,装模作样摆弄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实则在暗处悄悄地掉了几滴眼泪。
她其实很想问问他,何必呢?如果曾经真心爱过,为何要故作冷漠?先入为主地在心中将这段感情判了死刑,连试都不曾尝试就要将她无情地推开,彻底排除在自己的生活外。
既然爱她,就该对她好一点啊。
固执地不肯说爱,到了最后不还是伤人伤己?
究竟是何必呢?
然而她也清楚.…有些话,最好还是烂在心里。
方时“郑在玹,别哭了。”
时至今日,这已经是她能对他说出的最温柔的话。
方时“你会幸福的,只不过不是跟我。”
方时“我们不适合,即便重新在一起也只是会消耗彼此。”
方时“所以不要再念念不忘。”
方时“不要再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
方时“不要让过去拖住我们今后的人生。”
方时听见了自己声音中的颤抖,语气里充斥着爱恨交织的纠结和挣扎。
可她一点都不后悔,也不打算再回头。
方时“我们真的结束了,郑在玹。”
方时“我累了,不想再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