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医务室窗外有颗枫树,十月,枫叶红得像血。
校医看完萧婉苴的伤势,神情有些复杂地撂下一句“注意养护,不要再做这种事” ,就进了内室关上了门,留下四个学生静默地对视。
萧婉苴的伤主要集中在下半身,手腕脚腕上有环状淤青,双腿上星星点点的红痕,再往上的那里,竟是有些血肉模糊。
那个不太好的猜想没有成真,因为现实比这还残忍。
房间里静得很,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不时有几声鸟鸣。
“谁干的?”
丰恣打破了沉默 。
萧婉苴只是静静看着窗外,眼神清明,带着些许冷漠和嘲讽,像蒙了一层浓雾,晦暗得不像她。
“你们已经猜到了。”
她转过头来,平静地开口,说完,又做了一个口型。
(我父亲)。
“为什么?”
“他需要这样一个工具。”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去年夏天。”
“所以你转学了。”
“嗯。”
“他不让你申请住宿。”
“是。”
丰恣不再问,房间里又陷入沉默。
风停了,鸟叫声也消失了。
“他以前,对我很好。”
“我知道妈妈死了之后,他受了很大打击。”
“可是……可是,我很恨他。”
眼泪接连滴落在裙摆上,郭悯哲抽了张纸递给萧婉苴,她手还颤着,接了。
喉咙里的哽咽越发压抑不住,失控一样发出嘶哑的悲痛。
“我恨……我要他去死!”
“好。”
丰恣在她面前蹲下来,直视那双漂亮的眼睛。
“我去杀了他。”
45.
抽噎声停了,萧婉苴整个人怔住,没有回答。
倒是陈昵出言阻止:“不行。”
“为什么?”
郭悯哲替陈昵回答:“因为婉苴还在乎他。”
话音一落,萧婉苴浑身猛地一抖。
郭悯哲继续道:“既然他以前对婉苴很好,十多年的感情,磨灭不了。”
“婉苴应该很矛盾、很煎熬。”
“她同情他,爱他,也恨他。”
“就在刚才,婉苴还下意识维护他,给他的行为找原因……”
郭悯哲叹了口气:“大概是一种防御机制,让一切都有原因,大脑的逻辑框架就不会崩塌。”
因为她根本无法理解,一个曾经称职的父亲会如此禽兽不如。年轻的灵魂承受不了如此折磨,只能试图让一切都合理化来保护自己。
陈昵缓步上前,用袖子轻轻拭掉萧婉苴脸上的泪痕:
“婉苴,听我说,我知道有相似经历的人都会有一种羞耻感,因为xingjiao会产生快感。
“但这是你的身体产生的,没有人会喜欢这种暴行。”
“不要责备自己,也不要宽恕罪人……爱恨交织的感觉很难受吧。
“你还有我们,会过去的。”
“就尽管,恨他吧。”
萧婉苴抬起头,眼睛红肿。陈昵向她摊开手掌,接到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萧婉苴头靠在陈昵肩上,轻轻地抽泣。
“姐姐……我难受。”
这一声喊得三人心都碎了。
萧婉苴是她们之中年纪最小的,比同年级的郭悯哲还要小上半岁,是她们所有人的妹妹。
萧婉苴生着一张人见人爱的脸,白白嫩嫩,可爱又讨喜,眼睛圆圆的像只小白猫。她个子还不到一米六,瘦瘦小小的一团,就像漂亮又精致的娃娃。
这是你的亲人,你的亲女儿,花一样美好的年纪……
你听到了吗?她字字泣血,质问你。
“……”
46.
晚霞洒满操场,运动会落下帷幕。
后来,在郭悯哲征得父母同意后,萧婉苴住进了她家,都是上贵族学校的人,自家别墅安保严得很。
后来的后来,某一天,萧婉苴听说,丰恣把欺负她的那几个女生打了,遭到了陈昵一记头锤——首先,这家伙把自己弄伤了;其次,以暴制暴不对。
再后来的后来,下雪了。
医务室窗外的枫树叶子掉光了,被大雪埋进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