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病房重逢》
冬沉璧以为自己这次会挂掉,长这么大从没受过如此重伤,小时候被那个小胖墩拿树枝戳眼睛都没这次严重。
他之前从不知影视剧里的昏厥是什么,该像演员演的,眼睛一闭,向后栽倒即可,这次切身体会到,是一种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觉,痛都感受不到就死了。
醒来时他想动弹,被人轻轻按住:“阿璧,不敢乱动,你的伤才处理好!”
是母亲康霓的声音,冬沉璧睁眼看向她,发现妈妈美丽的眼睛红红的,张嘴想说话,嗓子干得如火烧:“妈……”
“喝点水!”身旁传来牛垚坤的声音,他端着水杯凑近冬沉璧,康霓小心地扶他起来,葛婕拾起枕头靠他腰后,被这么多人伺候,冬沉璧很不自在,喝完喉咙没那么疼了,沙哑着声音问:“这是……医院?”
牛垚坤擦擦眼泪,说道:“对!你这家伙真不让人省心!校医都惊呆了忙拨打120,你头上缝了好几针,身上扎了玻璃渣还做了手术,没把我吓死!”
“班长,这次事故非常抱歉,校领导很关注你情况,都先后过来看你了,他们对你见义勇为的事迹高度赞扬!怪老师不好……安排夏甜恬擦玻璃干啥?谁知夏甜恬的凳子出了问题,教室后窗玻璃也松动脱落,导致意外发生,害得你俩受罪!”班主任刘采薇边说边哭起来,冬沉璧想起那个情况估计也好不到哪儿的女孩,急切地问:“老师!不怪你!意外难以避免!夏甜恬她……”
白雪岭眼圈红红的,宽慰道:“沉璧,你别着急,她比你伤得轻点儿,主要是玻璃扎进肉里,还在医治中。”
“拜托你先关心下自己吧!班长大人!又是脑袋缝针,又是做手术在肉里掏玻璃渣!要不是为了救夏甜恬,你也不会搞成这样!”葛婕没好气地指责,可谁都能听出她快绷不住的哭腔。
“刘老师,还有几位同学们,看到你们为了阿璧这样付出,我真的很感动!你们一直忙着都没休息,赶紧回家吧。马上过中秋,这里有我们,你们放心。过会儿他爸爸和姐姐也从西安赶回来,让阿璧静养一下吧。”康霓第一次见到儿子的高中同学,基本判断出他们的关系,更嗅出葛婕对儿子隐晦的喜欢,不想再让他们聚一起,既耽误人家时间,也不利于冬沉璧恢复身体。
“阿姨再见!沉璧你保重!”学生们眼看冬沉璧这位美丽大气的母亲发话,也不好逗留,道别时特别叮嘱冬沉璧照顾好自己。
康霓专程和刘采薇握手,小姑娘久仰康霓大名,脸都红起来,两人客套了几句后,刘采薇也走了,病房留下母子俩。
康霓坐一边给儿子把苹果削成快,拿叉子插了一个伸到儿子嘴前,忽然问:“告诉妈妈,夏甜恬是谁?”
“啊?同学呗……”冬沉璧咬着苹果,边嚼边说。苹果脆脆的,口齿咬得分明,自己的心却混沌一片。
康霓低头笑了笑,没继续那个问题,转而提起另一个女孩:“你人缘可真好,那个葛婕似乎喜欢你。”
“额……不知道。”冬沉璧被说得不好意思,又揪心夏甜恬的情况,咽下又一个苹果块后问:“妈,她咋样了?”
“谁?”
“夏甜恬嘛!”
“打扰下,我能进来么?”
正说着夏甜恬就不请自来,冬沉璧立马听出她的声音,努着脸喊:“夏甜恬同学么?请进!”
“阿姨您好,我是冬沉璧的同学,夏甜恬。这次都是为了救我,才连累他受重伤,十分抱歉。”夏甜恬一进来,就看见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康霓,心生向往与惊艳,礼貌地介绍自己,最后冲病床上头部及身体都缠着绷带的冬沉璧鞠了一躬。
“别客气!”“没事儿!”
母子忙说道,康霓上前把夏甜恬扶起,看到她两条胳膊也被包扎,对上她眼尾明显上翘的凤眸,能依稀从这个相貌清艳的女孩眼中,窥见一种出尘不染的清澈:“姑娘,你伤怎么样?”
“不要紧,和冬沉璧相比算不了什么。”
“那就好。你也别愧疚,阿璧是男孩子,保护女孩子天经地义。要是这伤弄到你的细皮嫩肉上,你父母也会心疼呀。”
夏甜恬听到“父母”时秀眉蹙起,心底的创口始终熨不平,嘴上浅浅一笑,恍若云烟四溢:“不,这事我会一直愧疚的。既然因我而起,我也会做个了结。”
这话听得康霓云里雾里,读出夏甜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推测她可能想单独和冬沉璧聊聊,便顺水推舟:“你们先聊吧,刚有些手续没弄完,我大概半小时后回来。”
好聪明的女人。
夏甜恬暗叹康霓不同于一般中年妇女,有颗玲珑剔透的心,连时间都说得清清楚楚,待她走后关上房门,夏甜恬再次郑重对冬沉璧鞠了一躬:“冬沉璧,谢谢你!”
“哎呀!别这样!”
“听我说完!”夏甜恬挺直腰杆,眼神闪烁着令冬沉璧不安的幽光,似两簇蠢蠢欲动的暗夜鬼火:“这件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也希望你今后不要插手我的战争。”
冬沉璧听不明白:“战……争?”
“这次最该受伤的人是我,这也是她最想看到的,结果半路杀出了你,那就没意思喽。”夏甜恬轻挑唇线,半勾起一道诡异的弯度。
脑中霍然窜过他昨晚去教室找耳机时,听到的那阵声音及萌生的“奇思妙想”,以及地上的塑料手套,冬沉璧胆战心惊,忽觉也许不是错觉:“你说的‘她’是谁?难不成是……陷害?靠!这不可能!”
“那就‘不可能’吧。总之,请你以后少管我的闲事儿,我欠你的情,有朝一日会不惜一切代价还给你!我可以发誓!”丢下这句冷冰冰的话,夏甜恬转身离去,正好撞到一阵敲门声:“甜恬,我来看看你同学。”
夏甜恬浑身一颤,扫了眼愣住的冬沉璧,几秒后说:“是我表哥。”
“你表哥?快请进来!”
这是冬沉璧第一次和扈虹相见,更想不到这个器宇轩昂的男人在不久的未来,彻底改变他们所有人的命运……
“冬沉璧同学,你好,我是夏甜恬的表哥,扈虹。常听她提起你,说你品学兼优,这次还仗义出手救了我表妹,我很感激你!”扈虹左耳的银耳环让冬沉璧觉得他像混社会的,和把校服穿出清冷气质的夏甜恬站一起,像把鲜艳的西洋画和淡雅的山水画各扯下一半强行凑一起,总有种说不清的不对劲儿。
“扈虹哥别见外,我俩是同学,还前后桌坐着!而且,这次我是正好碰着……”渐渐地,冬沉璧说不出话了,眼前的一幕让他邪门儿地呼吸困难。
扈虹作为夏甜恬的表哥,一边认真地听冬沉璧讲述,一边亲昵地搂住她,貌似他们是情侣。
夏甜恬的表情更让冬沉璧不解,她没反抗扈虹的过分亲昵,只是别过眼睛,既不看冬沉璧,也不看扈虹,眸光遗失于他们不知道的一角,露出似笑非笑的惆怅,让冬沉璧想起朦胧的烟雨天,楼台和游客,都断魂其中。
奇怪,表兄妹亲近点儿也无妨,但冬沉璧心里就是堵得慌,也索性移开眼睛,不想再看夏甜恬被别的男生搂抱。
“阿璧!!!”
冬浮光一冲动起来,是匹连病房门都不敲的野马。
她大力推门闯入,看了眼不认识的扈虹和夏甜恬后,奔向堪比病床上木乃伊般的弟弟冬沉璧,惊得浑身发抖,想凑近又怕碰碎他,一副进退两难,只能哗哗掉眼泪的凄美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阿光!你就不能等下我?好歹是我开保时捷带你……”随后追来的燕姝一进门就和扈虹对上目光,扈虹原本搭在夏甜恬肩上的手,若深秋最后一片枯叶悄悄滑落。
两人对视良久仿佛世界静止,她看着他睁圆黑眸,他看着她满眼愕然,细心的夏甜恬察觉端倪,小声问:“哥,你们……认识?”
“怎么可能?学妹!我是冬沉璧姐姐的同学,叫燕姝,前半年也在盛崇中学读书,刚上大学。”燕姝很快恢复平静,不再看扈虹一眼,向病床走去。
冬沉璧看不下去冬浮光掉眼泪,忙说道:“燕姝姐,你也来啦?麻烦给我哥擦擦眼泪,我动不了。”
“你小子就是嘴欠!这儿有客人呢,咋还把自家这么漂亮的姐姐叫哥?”燕姝作势要打冬沉璧,看见他满身是伤,关切道:“怎么样,还疼么?”
“哈哈,死不了……啊!”
“再说!”
“阿光!他受伤啦!”
“信他个鬼!装的!我就没碰到他!”
“哈哈哈,被你发现喽!”
冬浮光和冬沉璧撞一起就永远斗不完嘴,像对欢喜冤家。燕姝见怪不怪,无奈扶额。而这样欢脱淘气的冬沉璧,也是夏甜恬从没见过的。
在冬浮光这里,冬沉璧就变成稚气十足的小男孩,脸上无忧无虑的笑容,是她永远都得不到的宝藏。
全程目不转睛凝望燕姝的扈虹,在依然得不到她的一次回眸后,咬牙堆起不停掉皮的笑容,主动插话:“沉璧,既然你的姐姐们都来了,我们表兄妹就不打扰了。祝你早日康复,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加下微信吧,方便联系。”
“扈虹哥别客气,感觉咱哥俩儿挺投缘,交个朋友!哥……姐,帮我用手机加下,谢啦。”冬沉璧笑嘻嘻地答应,冬浮光拿他手机扫完扈虹的微信二维码,发现他微信号居然和燕姝的很像。
燕姝是名字的全拼加上生日1996-08-04;扈虹则是YS,后面缀着19960804,是巧合么?
冬浮光偷偷打量这个相貌俊朗,英挺的浓眉大眼还带点儿邪魅的男生,回头瞥了眼没看他们的燕姝:“扈虹哥,你也是一九九六年的?”
“啊,是的。”扈虹第一时间猜出这个一脸聪明相的丫头一定看出了什么,只能如此回答。夏甜恬愣住,下意识地瞟着燕姝。
冬浮光“哦”了一声,瞅瞅一直没看扈虹的燕姝,再瞧瞧神色不太自然的扈虹:“真巧,我身后这位小姐姐和你同年同月同日生。”
话到此处,身后传来燕姝淡漠的声音:“时间不早了,我看小学妹伤情不好,沉璧的伤势也重,大家快休息吧。”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正眼看扈虹,漠然的眼神像极了八月份那个耳鬓厮磨的夜晚,她尚且带着彼此的余温,就狠心把他推出保时捷后优雅地靠车上,星眸扫尽不久前缠绵时的柔情,唯有陌生与疏离凝结成冰雪,像割人的小刀片,劈头盖脸掷向扈虹。
“再见,保重。”心头那块被剜走血肉后的创口再次发作溃烂,扈虹低眉拉着夏甜恬离开,抽痛蔓延全身。
要再面对她如今对自己发自骨子里的冷淡,他会痛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