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时过去了,我忘了,只知道外面的世界黑了又亮再黑。我的灵体被锁在了身体旁,她在哪我就去哪。
我的葬礼如期举行,父母亲的眼睛已经红肿一片,所有人都在劝着他们节哀。但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只有他们自己懂。我经常看见父亲半夜坐在我的灵柩旁抹眼泪。
我会想起他,不知道小朋友知道了我的死讯会怎么样。如果可以,请至少隐瞒到他高考结束。
葬礼期间我见到了很多人,我的朋友,不知称呼的亲戚……还有肇事者的家人。
我看着他们对着我的父母一遍遍地道歉,看着母亲的疯狂、父亲的怒火……我不要道歉,我不要你口中的对不起,我不要你的满腔歉意。我要我鲜活的生命,我要我无尽可能的未来,我要体验人间万事的七情六欲……而不是你一句不轻不重的道歉。
恍然间我意识到一切都无法挽回,我似乎不再纠结了,恨,再恨我也回不去。
我的灵体开始恢复意识,不再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尽管无法触碰,我仍与父母相拥,做着告别。
深冬的风扰乱我曾挂在院子里的风铃,清脆悦耳的鸣唱,爸爸妈妈,保重。
随着遗体的火化殆尽,禁锢我的枷锁也随之断裂。热浪扑面,场面转换,这是教学楼。
我的眼前出现了班牌号:高2026级12班。
是他的班级,我站在门口探头,想找寻他的身影,猛然想起什么,正大光明地走进了教室。
他们埋着头写着卷子,我在一众低下的脑袋中望见了靠窗倒数第一排的他。
我靠近他,看着他的笔在试卷上唰唰而过,瞥了一眼他写的答案。
“不错哇小朋友,长进这么大。”
他的眉毛像用勾线笔细细勾勒过一般,浓密细长。我喜欢他的眼睛,见我的时候点点笑意,眼角深邃。是很好看的桃花眼。
我用手指描摹着他的五官,他看不见我,也感受不到我的存在,一心一意地写着试卷。
我忽而就觉得满足,我能陪在他身边。我靠在他的怀里,聆听着他铿锵的心跳,曾经有那么多次它为我跳动得如此剧烈。
我看着他,心里祈求一定要将我的死讯隐瞒到高考后,他没见过我的父母,唯一可能从大禹那儿得知我的离开。
但大禹不是傻子,我相信她能理解我帮我隐瞒住。
我抚摸着他的脸庞泣不成声,我的失控属于我一个人,他看不见,所有人都看不见,只有我自己知道。
“对不起,对不起,宝宝,对不起……”
知道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呀小朋友?
铃声敲响,他的笔停下,挂着一副轻松惬意的模样。
我看着他摩挲着我送他的小皮筋,傻笑着起身去接水。
明明是死人了,为什么心口会痛呢?对不起,我先离开了你。宝宝,下辈子,早点找到我吧。
瑟瑟冬风淹没了我的呢喃,外面下起了小雨。下吧下吧,把我掩埋在时间里,如果可以,让他遗忘我吧,让我在他的记忆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