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再次睁眼，我眼底一片闪白。耳边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抢救无效，联络警方通知家属，宣告死亡吧。”

我的心咯噔一下，缓了一会儿，模糊的光斑终于消散，我看见染血的床单上安静地躺着我的身体。

做梦吧，我想，一时没缓过神来。我笑着想去触摸自己的身体，扑了空。

“这梦还挺真实，哈哈。”

我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没意识到我出了车祸，而这场意外让我永远停留在了十八。

我尝试走走，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离开这个房间，我靠坐在床边静静回想着过往，却对今天送走男朋友后发生的事全无印象。等我真正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时，已是深夜。

“这梦怎么这么清晰呢？还不醒？”

我正疑惑，突然紧闭的房间门口传来了急促的脚步。

门打开了，我看清了来人。

“爸爸妈妈，咦？”

他们听不见我的呼唤，妈妈看着床上恬静的我，脚下一绊就要倒下。父亲搀扶了一把，两人手掺着手，颤颤巍巍地跌坐在我的床前。

爸爸宽大的手掌摸着我惨白的脸庞，轻声呢喃道：“囡囡，囡囡，是爸爸。”

“妍妍，妍妍……你醒醒，你别吓妈妈……”

我看着母亲颤颤的双手拍着我惨白的脸，一边拍打一边呼唤我。

好一会儿，见我没有回应，父亲眼底的光灭了下去，抓着妈妈的手，无言以对。

“让女儿安安静静睡吧。”

父亲淡淡开口，没有劝慰。

母亲总算打消了试图拍醒我的念头，收回手，抱着我冰冷的尸体痛哭流涕。

父亲没有劝阻，默默退出房间，只是在转身带上房门的那一刻，我看着他的背影似乎一下苍老了许多。

“这梦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我靠近妈妈，试图擦拭掉老妈眼角的眼泪，一样的结果，我扑了空。

我着恼地收回手，静静地看着母亲。这般清楚，连几道细纹我也能数清。

“靠，这梦也太真了吧。”

此刻我已经开始害怕，我站起身，尝试走出房间，不行。

我像是被什么困住了一般，我敲打着门。

“咚咚咚！”

却只有我听得见猛烈的敲门声，耳边充斥着母亲逐渐嘶哑的哭喊，一声声加重我的恐惧。

门再次被打开，我看见了两个身穿警服的叔叔。母亲拭去眼泪，哽咽着询问他们什么事情。

“林书妍家属，据调查林书妍意外亡故于交通事故，肇事司机属于醉驾逃逸，警方已经派出人手进行抓捕，节哀。”

他们看看躺着的尸体，看向母亲，眼神里投射着痛心与同情。

“醉驾，交通事故……醉驾，交通事故……”

我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词，死去的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

黑色轿车，玫瑰，血……

我死了。

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我往后跌去，周围的景象渐渐消散去。

世界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与死寂，我的脑中出现一帧帧过往的画面，遗忘的、记忆深刻的……扑面而来。

我死了……

我死了……

怎么可以，爸爸妈妈还在等我回家，小朋友还没娶我……怎么可以？

我掩着面哭泣，没有眼泪，明明死了，可是心的位置还是好疼好疼。

那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告诉他我死了？该怎么面对一切呢？

突然好像空白一样，我呆呆地抱头坐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