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亦缓缓放下茶杯,一只手支着太阳穴,闭上双目,说:“怎么?为师不在几日,连礼仪都不会了?”
夜澜没反应过来便“啊?”了一声,下一秒连忙抬起右腿,回道:“没,没有…”
洛亦没理他,而是冷冷的问:“去哪了?”
夜澜立马答道:“去了茶楼。”
洛亦双眉动了一下,并没有睁开眼睛:“闭嘴,没问你!”
夜澜立马住嘴,但心中却大开血口:“凭什么!洛贱人!!洛贱人!!!我最讨厌你了!回你话还不行了?行行行你最清高,你了不起!下次要是再问我话,我可不答你!”
若不是他不敢,他立马能做出七十个鬼脸嘲讽他师尊!
北余听后,立马回道:“禀师尊话,弟子去了万悚山。”
夜澜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置信刚才听到了什么?
万悚山?
北余去了万悚山?
一个人?
活着回来?
这属实让他佩服。
洛亦满意的“嗯”了一声,“可曾拿到东西了?”
“弟子不负师尊所望,白梅已经放在生灵殿中。”
洛亦这才扬起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夜澜听傻了,他所知道的是北余,一个人,去了万悚山,就为摘一朵白梅花?
他正努力的憋笑。
别开玩笑好吗?白梅花哪里没有?非要去万悚山?虽然万悚山包含万物,但里面危险重重,搞不好就会丧命于此。
他悟出一个结论:狠!洛亦真狠!为了弄死自己的徒弟,连万悚山都叫去的,真是个大狠人!
夜澜盯着洛亦胡思乱想,甚至不知道洛亦此时此刻正在唤自己的名字。
北余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才回过神来。
洛亦叫了几声,没人答应,有些不耐烦了,就睁开了眼睛。
没想到夜澜正好也看着自己,二人四目正好对上,夜澜长相俊美,五官清秀,一双美丽动人的深黑色眸子清澈明朗,一时间就连洛亦都有些乱了分寸,心跳也不自觉的加速跳动。
洛亦赶忙移开眼睛,用袖子挡着嘴巴咳了两下。
而夜澜却觉得奇怪,他见过的眼睛很多,有黑的紫的棕的,但师尊这双眼睛却不一样。
什么颜色都不是,有点像是灰黑色,但又很奇怪,好像形容的不对。总之他的眼睛看起来没有灵气,连双普通的眼睛都比他有神多了。这眼睛就像木头做的,很呆滞、很凄凉、很假。
“人这么冷也就算了,怎么连眼睛都这么冷!”夜澜心里叹道。
正想细细研究师尊眼睛时,只听师尊厉声道:“夜澜!你好大的胆子!你是不把为师放在眼里了吗!”
夜澜被吓了一跳,师尊的火气来的总是那么突然!叫人毫无防备!
是!我就是!
他心是这么想的。
他嘴是这么说的:“弟子不敢!”
洛亦声音渐渐变得阴冷,跟这个房间里的空气一样,冻死人。
“哼!你有何不敢的?”
停了一下,接着又说:“千灵阁弟子夜澜?”
“千灵阁?”
夜澜开始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后来以为是师尊说错了,再后来…哦,原来是自己死期到了。
他突然回想起自己在茶楼自爆名讳的作死景象———“千灵阁,夜澜。”
该死!我当时是怎么说出这句蠢话来的?
夜澜喃喃道。
而后又突然间想:“是谁存心想害死我,居然告状告到师尊面前!莫非是那老头?不应该啊!他一身老骨头怎么上的月门山?莫非是那位小师姐!嚯,看不出来啊!早知道有同门在,我就不乱说话了!”
北余在一旁看着他突然间摇头又突然间点头,手中拳头早已握紧,心想:“傻狗东西又在胡想些什么!”
此时,洛亦的声音再次响起:“夜澜!你胆子真大!如此欺瞒之罪你都敢犯!还自改门派?真是冥顽不灵!无药可救!”
听得出来他很生气,两位弟子都不敢把头抬高一分,就连站一旁的崔殿主都不敢去给他换杯热茶。
“师尊息怒!”北余道。他并不是为夜澜求情,而是见不得自己敬爱的师尊动如此大怒。
洛亦没听进去,他缓缓站起,还是冷冷的说:“来人!”
几个壮汉进来。
“我问你!你可有说过自己是千灵阁弟子?”
夜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不想为自己狡辩了,回道:“有。”
“你可有偷出城门?”
“有。”
“你可有夜不归宿?”
“有。”
夜澜一一承认过自己的罪行,并无辩解。
“你可知错?”洛亦继续问。
夜澜垂头,额头触碰到冰凉的地板,双手上下垫在额头上。
“弟子知错,弟子甘愿受罚!”
洛亦:“好!”
欲想下令,只听北余说:“师尊!弟子也有错!”
洛亦改口道:“说!”
北余抿了抿嘴,暗紫色的眼眸在泪光中烁动:“弟子不该私自带师弟出城门!”
夜澜惊讶的抬头看了眼他,没想到这个素来只会骂自己的人居然…居然在帮自己!
洛亦笑了笑:“好!既然你已经承认,那就一并处罚!”
说着,挥了挥手,几个壮汉立马像压犯人一样将两人擒住。
当中一壮汉熟练的对外喊道:“上顷,无思长老座下二弟子,犯欺瞒罪,违禁罪,夜不归罪三罪!按抚灵派派法,应罚五百大板!”
“五百!!!”夜澜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哪里是罚啊!这是要人命吧!我最多也就被打过三百大板,现在还痛着呢!
那壮汉继续道:“月皙,无思长老座下大弟子,犯欺瞒罪!按抚灵派派法,应罚两百大板,再禁足一个月!”
话音落完,屋内不知何时多了两张长板凳,夜澜熟练的靠了上去,北余见状跟着照做。
于是,“啪嗒”“啪嗒”声清脆又空明,棍打在人身上的声音回响整个屋内外。
寒风飒飒,拂过杨柳枝,小鱼儿在水里漫游,草丛里蝈蝈、青蛙、蟋蟀在合奏着歌曲。
繁华的街市依旧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好似不知道什么是夜什么是休止。
而此时一整个修真界正在晚休,也许总有那么几个犯禁。
明月皎夜光,促织鸣东壁。
清风拂杨柳,山海有相逢。
(分别采用《云生雨》和《明月皎夜光》中的诗句,非出自同一首诗!)
那一晚很安静,也很吵闹。
次日尚午,一缕温驹的阳光从窗缝透入,打在了夜澜脸上。
夜澜被舒服的阳光照着,觉得很温暖,想贪婪的让这束光照耀他全身。身子刚往前挪动一点,他就被痛醒过来了。
“诶呦!”他猛地睁开眼睛。
脑子里一万个“痛死了”飘过。
他看了看周围,忍不住“咦”了一声。
这不是我的睡房吗?昨天我不是被罚了吗?怎么回来的?
思来想去,也许是自己昨天疼到没有知觉的时候走回来的。
“咔嚓咔嚓”木门被推开,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少年端着菜肴走了进来。
那人束着高马尾,身穿青白色的弟子服,正站在大门中央。
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掩埋了他的模样,更突出的是他结实的身体。
夜澜好奇的看过去,霎那间以为是神仙下凡。
待那人走进,模样才渐渐清晰能见。
他生的袅娜纤巧,犹如仙女下凡,暗紫色的眸子最为灵动,一双秋水眼正关切的看着床上的人。
看清楚模样后,夜澜的好奇脸马上收起,转而惊讶道:“阿茗?”
阿茗放下菜肴坐到床边,担心的问道:“上顷师兄,你没事吧!”
夜澜还沉浸在仙女下凡,女子般娇美的容姿,“没想到阿茗这小子长了副女郎的模样。”的感叹中,完全没把阿茗的话听进去。
“上顷师兄?”阿茗摇了摇他,只见他一直看着自己,甚是入迷,瞬间红了张脸,便别过头去。
阿茗道:“师弟不明师兄何意!”
夜澜回过神来,忙解释:“没、没什么。”
既然师兄说了没什么就没什么了,阿茗也不再计较,于是又关心的问:“昨晚师尊没有重罚你们吧?”
阿茗本想抚他起来,没想到手指刚碰到背脊,夜澜就跟要了命似的大叫:“疼!”
这声疼可把阿茗给吓住了,连忙把手伸了回去。
夜澜泪水汪汪,委屈的说:“师弟啊!你觉得我们的师尊懂什么叫轻罚二字吗?”
抚灵阁阁主,无思长老,人间神明洛亦!下手就是如此的狠毒!简直就是披了羊皮的狼!
夜澜越想越气,越想就越恨!
阿茗对此也蠢蠢欲动,简直不敢置信自己家师尊会对弟子动这么大的手,想来师尊一定是很生气才会这样。
他看了看旁边桌上的菜肴,摇了摇头。
“师兄你还能自己用午膳吗?”
夜澜连摇头的动作都做不出来,“我觉得不太可能了…”
阿茗起身捧起一碗热粥,对他说:“那师兄莫要嫌弃阿茗。”
那缕阳光再次照在他的身上,仿佛间,夜澜好似感到人间如火般绽放的温暖,让他感动零涕。
“阿茗,你就是我的再生兄弟!”夜澜感动哭了。
阿茗只是温柔的笑了笑,“上顷师兄不必这样,若是换作月皙师兄,我也会这么做。”
“北余?”他这才想起,昨晚受罚的不只有自己。
北余这家伙也领了两百大板,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受罚吧?他脸皮那么薄,不会想着要寻死吧!
想到这里,夜澜顿时脸黑了不少,急忙问阿茗:“北余他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