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又走了五百米,到密林的腹地,我们看见了非常宽阔的空地,至少要比现在三个篮球场要大,其中有一处放置了很多棺材,显然是装这些尸体的。然后这一片土地零星毫无规律的隆起无数的小土包,我猜这里就是这座寨子的乱葬岗。
那赶尸人突然又敲了一声锣,这是所有的尸体都停了下来,动作非常一致的将横平着的手臂同时放了下来。就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
之前提到过的,这支赶尸队里的有两个正常行走的“人”,就是第一个和最后一个,他们在一声锣响之后从队伍中走出来,很明显他们是真的人,随着他们的离去,整个赶尸队里的尸体都歪七扭八地倒下了。然后这两个人跟那个打锣人在交谈些什么,老板说那是赶尸队里的“引路人”。片刻之后,他们三人麻利地将那些尸体抬入棺材中,然后差不多三十分钟之后装好,然后又三十分钟挖出几个大小适宜的坑,之后又差不多三十分钟将他们埋好。随后又做了几个类似于祈祷的动作之后便起身往回走。
我刚想要问老板接下来,该如何时,我一转头,发现他不见了!这人为什么走路毫无声响。
只听一句:“田师傅,好久不见。”
那是老板的声音!
这老板到底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这就是我听到这句话后首先想到的。现在想想还觉得细思恐极。
显然,那个叫田师傅的被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吓了一跳。然后那三人很紧张的四处看,只见老板毫无声响地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等他们回神过来之后又是吓一跳。
“田师傅,你还是如此一惊一乍。”老板笑道。
“你……你你……你是甘老板??不不对,甘老板跟我差不多大,哦哦哦,你是甘老板的儿子吧,哈哈哈哈哈,想不到,你们俩父子俩长得一模一样,还都是这么神出鬼没的。”对方一句话还没说,他就全交待完了。
老板有点明显有点尴尬,显然是被对方的话给问的不知道怎么接,也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了:“哦哈哈,对对,田师傅,你可还好?我父亲让我来湘西看看。”
“怎么,你父亲那些东西还未找完?害,也是,那些东西挺难找的。”田师傅面带遗憾说道。
老板点了点头,面带尴尬,岔开话题继续道:“我和朋友晚上路经此处,看到您在这里赶尸,我们很好奇,不知您方不方便跟我们讲一下,听我父亲说您作为寨子里唯一的赶尸匠,这工作很是不容易吧?”接着转头看向我说道:“张先生,你出来吧”
老板对田师傅说的话满是尊敬,无论谁听了都会很受用的,所以,而且那天晚上他本来也很高兴,就跟我们多说了一点——
这个田师傅就是那个打锣的引路人,也叫赶尸匠,他接着说:“赶尸匠一般身穿青布长衫,腰间系一个黑色腰带,头上戴一顶青布帽,手执通络去,腰包藏着一包符。”他接着,叹了一口气道:“害,小甘,看你父亲和我的关系也不浅,也就实话跟你说了,这赶尸,说是赶尸,其实跟运尸的意思差不多。”我想起之前老板跟我说的湘西赶尸的历史,也就猜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了,果然听完之后,跟我想的差不多:“赶尸,最重要的工具是一根长而结实竹竿,从尸体的腋下穿过,然后给他们带上大斗笠,遮住他们的面貌,之后,再套上大袍子,看起来就跟活人没啥区别了。至于这额头上贴的符咒,你们也知道这是定身符,其实,它还有个作用就是防止蚊虫叮咬,尤其是在夏天,别提尸体腐烂的多快了。所以,赶尸的工作还是在秋冬时候做最好。然后那些树枝就是又一层防护。喏,你们看到的尸体会自己蹦着走其实就是这两个大功臣的工作。”
他又指了指他身边的两个壮汉,他俩的身高差不多高,然后接着说道:“他们抬着竹竿前行,就是因为他们走的时候有律动,导致那些身体像是在自己蹦一样。”这老汉,年纪大了,说一会儿就会停顿一下然后叹口气继续:“我们这个工作,有些人迷信,所以,我们一般就晚上十二点所有人熟睡之后才开始进行,到凌晨三点结束。就是因为工作时间短,所以我们就会加快脚步,基本上一晚上能走二十公里。”
说完之后,田师傅很骄傲,冲着我们绽放了一个特别灿烂的微笑,可能是由于他们的工作原因,我总觉得他的笑容很瘆人,所以在这之后,我参与的地下工作对人也不太常笑。
田师傅拍了拍身边两个壮汉的肩膀,超级欣慰地说道:“多亏了我身边这两位小伙子,要不然以后我老头子,可真要去吃土喽。”这两人长得只有一个字可以去形容“丑”。可能田师傅看出来我的感觉了于是连忙说道:“做我们这行说难其实也不太难,就满足胆子大,身体好,相貌丑,这三个条件就行了。但是,要通过重重考核这是非常不容易的。”他摇了摇头接着道:“这些尸体,都是客死他乡地可怜人,我们苗人最讲究魂归故里,所以在外的游子只有回到家乡,才算真正的没有遗憾,我看你们也是一直在跟着我们所以,也一定看到之前的吊脚楼了吧,那个叫“死尸客店”是专门停尸的地方,跟你们汉人所说的“义庄”差不多。”这句话说完后,老板轻轻地叹了口气,这种感觉我不知如何形容。
“好了两位,我老头子,说的也够多了,这天也该亮了,诶呀,我也累了。”他伸了个懒腰说道。就在他准备走的时候,他忽然转头说道:“你们这两个年轻人,如果没事了就赶紧离开吧,苗人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我是看在甘老板的面子上才跟你们说这么多的。”他突然严肃的像变了个人似的,果然老年人就是这样,一会和蔼,一会变脸。“快走吧,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逃过门卫的,我看着你们走,别忘了帮我跟甘老板问声好啊。”我们边走,老板边应声。
这是其中有位壮汉疑惑地说道:“师父,那个人刚开始明明跟你说好久不见啊,听你的语气好像从来没见过他似的……”
我们一听到这句话,老板连忙拉着我就跑了。
一路小跑回到破庙之后老板一点都不喘地跟我说道:“我们之前看的吊脚楼消失的景象,其实就是浓雾导致的,小把戏了。”
我答道:“我知道。”
……
其实在这之后,我听老板又说,如果当时,那个田师傅如果没有怀疑他就是甘老板,那么他就准备让田师傅带我们回他家,而不是继续呆在这个破庙,毕竟以他俩的交情,他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这就不仅让我想知道他俩到底有什么“令人感动”的交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