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重

文靖宫内，仙侍们愁眉苦脸的盯着那一堆残缺的玉泽糕……

小玉：“要不然……咱们往各神家那送点？”

“好办法啊，平常怎么没见你这么聪明？”

仙侍们立刻拿出盒子。

“诶，你这啥年代的都拿出来了，那金灿灿的，看着都瞎眼。”

小玉一边数落着林林，一边招呼大家动手，很快零零散散的玉泽糕都扎成了一堆奇形怪状的礼盒。

“你们最好尝一尝，”一个温润的男声响起：“不然，会有人来文靖宫找麻烦的。”

仙侍们回头一看，文莘散着一头长发，似乎是刚醒，浅浅一笑：“你们去玩吧，我帮你们。”

“这哪成？你不得累死？！”小玉连连摆手：“不行！小殿下揍我的。”

“去吧，今日骊彧元君和麟羽星君大婚呢，你们不要喜糖吗？”文莘一边洗手，一边看着她们。

“那……我们走了啊，马上回来帮你，我们会带喜糖给你的~”林林禁不住诱惑，马上拉走了气急败坏的小玉。

“嗯。”

文莘坐下，颀长而秀美的腰身亭亭立着，看着满屋狼藉，拿起一块玉泽糕，小小的啃了一口。

那股清香味在口腔中慢慢化开，他才发现自己的眼睫一点点湿润了，不只是因为琉靖把最好的给了抚阳，也不只是因为自己只能默默的啃一块冰冷的残次品。

而是因为他变了。

抚阳宫中，宫门紧闭，白玉宫门前有薄薄的一层结界，琉靖手指微动，一片结界便迅速散开。

温柔的晨曦照着墙内的佛铃花，留下隐隐约约的树影，端的是一派温馨景色，岁月流年轻轻舞。

抚阳天君披着一身白裘，执笔作画，眼中似有倦色，却不舍得放开笔。

“昨日没打够？”抚阳天君抬起眼眸，灿金瞳里漫着轻傲与不屑。

“日后……我绝对不逾矩了，天君，这是手工做的玉泽糕……你……喜欢吗？”

“你逾矩的事还不够多吗？”

抚阳天君的笔下水墨游走：“滚，我一口都不会动。”

琉靖放下水晶盘，眼里闪过一瞬的失落，看见一旁的墨碟，他拿起墨，细细的磨了起来。

抚阳没理他，手下的画渐渐成了型，那是一幅山水画，嶙峋的山间流过一条河，河边的彼岸花开得怒，一朵朵积成了血帘，花丛中，一男一女席地而坐，诡谲而美丽。

抚阳咬破指尖，滴了一滴鲜血，充盈着灵气的血液晕染了画上女子的衣裳。

“这是哪？这人……是谁啊？”琉靖不解的看着那画卷，山水有型。

抚阳天君沉默良久，只是不断的的研磨细节，琉靖无聊地撑着脑袋，乌黑的发丝覆盖了骨节分明的手。

“魔窟。”

琉靖一激灵，弹坐起来：“天君你……这里是魔窟？怪不得怪石嶙峋的。”

抚阳天君细细的卷起画卷，他的脸色分外的白，衬得唇色愈发的红：“故人。”

抚阳天君像是在看佛铃花，却好像是越过烟波浩渺的九洲，看另外的东西。

“天君……”

那股熟悉而可怕的力量又在他体内涌动，抚阳天君抬起手，想将狂热压下去，不料那力量愈发躁动，横冲直撞。

倏忽间，抚阳天君竟生生喷出一口鲜血。

正在垂眸欲言的琉靖马上起身扶住：“天君你怎么了？你今日灵力这般弱……”

“我的事，你少管！”

琉靖好歹也是一个新帝君，趁着天君嘴硬强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打横抱起，穿过层层珠帘，放在软榻上，闭着眼眸试探脉息。

他皱起眉：“我没见过这样的火毒……”

“你自是没见过，”抚阳天君一把抽回手腕：“你才几岁？”

琉靖看着他脸上讥讽的微笑，心突然一软，这个人啊，有什么事总是强撑着。

他叫住一个仙侍：“去把染林姐姐叫过来，要快。”

叶染林是木白苏的师姐，打小俩人关系就好，帝后当年进宫时，叶染林不知道帮了她多少，而这人又爱操心，直到婚后帝君将帝后宠上了天，叶染林才放弃天天往晚檀宫奔波，她算是很讨喜的人，还长着一张明媚可爱的脸庞，几乎样样擅长。

叶染林一听是琉靖找她，撂下姻缘殿的人便来了，直到踏进抚阳天君的宫门，才觉出些不对劲。

表面上在给抚阳天君把脉，实际上叶染林拨起了小算盘：

帝君和抚阳天君是敌人。

染林我不喜欢帝君，师妹嫁给他太委屈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心不在焉的叶染林摸了半天脉息，突然觉得这的的确确不是普通的火热。

“靖儿，你来。”

“抚阳天君这是火热难以根治，只能定期服用药物，这是我开的方子，你一会儿派人去煎，实在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啦，姻缘殿还有俩等着我呢~”

“染林姐，那这是什么火毒啊？”

“叫姨，”叶染林敲了敲他的脑壳，听到后面的问题，沉思良久，轻叹一声：“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然后叶染林就飞一般的溜了。

琉靖坐下来，看了看抚阳，一股清苦味弥漫开来。

照顾人他熟的很，毕竟文莘从前是凡人，筑了神体之后总是身子不好，少年时文莘半夜醒来，琉靖总是连哄带抱的，怕打扰仙侍们，自己一个人起来慢慢熬，然后喂给文莘，要是那人实在不听话，琉靖就含在嘴里，扎扎实实的亲上去。

所以，为另一个人做自己熟悉的事情，总是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原本琉靖黄昏就能到文靖宫，不凑巧的是，半路上碰见西洲的仙侍，安平王和广陵君不知道为什么打起来了，琉靖急急忙忙去处理问题，白夜才一身散骨的回家。

他看见地洁净了不少，早上碰掉的花瓶也拾干净了，那人在烛光摇曳中，放下纱布，倚在榻上，困倦的看起了书。

琉靖轻手轻脚地过去，猛地将他扑在榻上，环着他的腰，嗅着脖颈之间的气息，慢慢的起了倦意。

“莘莘，今日我摸到天君的腰了，真的好细啊……和你差不多……”琉靖嘟嘟囔囔着，摸着文莘两侧的曲线。

“他不太好……连我送的糕点也没动一口……不过……他好像没有那么抗拒我了……”

琉靖就这样絮絮叨叨的念着，文莘听了半晌，叹息一声，然后掰他握着自己腰的手：“别抱我。”

“为什么？”琉靖的手收的更紧，不依不挠的将脸埋得更深。

“你弄疼我了。”

琉靖笑了起来，那声音很爽朗，萦绕在文莘耳边：“不可能，我很温柔的。”

文莘听着琉靖的话语，那话语和腰间的手一样，铺天盖地地将他扼到窒息，吞骨噬肉。

终究还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

他在乎糕点的新鲜，却不在乎自己一个上午收拾现场的狼狈，他在乎糕点的多少，腻不腻人，却不愿意给自己留一块，他喜欢倾诉，喜欢抱着自己喃喃细语，却不顾及自己也很累了。

“我叫你别碰我！”

看着琉靖惊慌失措的样子，文莘却觉得解脱，泪一滴一滴落在榻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可是却禁不住的失控了。

文莘默默的转过身去，将头埋进被中，一直细细的哽咽，乌发凌乱的散落，手越揪越紧。

琉靖自然是不敢动他，他原本以为莘莘会心疼他，帮他照料照料抚阳，西洲的事太多了，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为什么他会哭呢？

夜色撩人，浓郁如水，窗外的桃花瓣哭泣般一瓣瓣散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