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大殿内,榻上早早放了罗幕,文莘在拿银针细细挑着琉靖背上卡住的刺。
“打得这么重,你怎么惹他了?”文莘看着涌出来的鲜血,眼里是止不住的心疼。
方才琉靖脱衣的时候,背上纵横交错的伤口粘在了衣裳上,文莘这才发觉镜渊说的话不假,却想不到抚阳天君真会对爱慕自己的人下这么重的手,鞭子上都带着铁刺。
“这个啊……”琉靖笑了笑:“差点我就亲到了~”
“你笑什么?”文莘戳了戳他的背,叹了声:“也不知道好好处理一下伤口。”
“我这不是惦记着你嘛,不然镜渊就得手了。”琉靖回头看了看文莘:“我帅不帅?”
文莘看着这只开屏的孔雀,心里嫌弃,可是目光却也在那流畅的背部线条上停留了一下。
琉靖看着文莘的脸慢慢地红了一片,心里的坏心思发疯地生长。
“好了好了,头发都黏上伤口了。”文莘将他的脸拨到前边,努力地将自己的心思转移到伤势上来,眼底红了一片。
这么重的伤,居然还带着自己游闹市!
琉靖看上去挺无所谓:“这边疼……你给我揉一揉,还要下面点……对。”
“这边多抹点药膏……”
“你就可劲折腾我吧,殿下,”文莘叹了口气,垂着眼帘,看着他:“哪一次受伤不是我抹的药?”
“殿下,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找一个喜欢称意的姑娘成家吧,少闹腾了,我看山河姑娘挺好。”
“谁说我喜欢她了。”琉靖不满地看着文莘。
“这么想让我成家,你怎么不……”琉靖不经意间抬眸,却看见文莘的眼眸里光影细碎。
“殿下,你换个人喜欢吧。”
第二日一早,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云雾,将温柔的晨曦洒落大地,仙宫像是镀了层浅金,凤逐凰的鸣声渺远空灵。
文靖宫一大早便闹腾了起来,来来往往的仙侍在御膳房里穿梭,琉靖站在正中央,垂着一头略微凌乱的乌发,指挥着她们烧水磨粉。
听闻抚阳天君尤爱人间的玉泽糕。
“小殿下,您看看果酱。”
琉靖回眸,也没看调羹,就着仙侍的手舔了一口,喉结滚动,侧颜美得惊艳:“嗯,挺好。”
仙侍转身便走,生怕琉靖看出点什么,不料刚一转身,匀长的手又搭了上来:“别煮那么浓,天君不会喜欢的。”说着便抬起食指,随意蹭了蹭仙侍的下巴:“你说是吧,小美人?”
琉靖喜欢抚阳,要从一百年前说起。
梵锦瀑布源头,琉靖坐在落花流水旁,静静地看着白云,他站起身,指端试过剑气,而后御剑一冲而下,稳御术已然练成,不料天边的鹊鸟扰了心境,他从百丈水源一跌而下。
抚阳天君撑着一页小舟,悠悠地品茶观景,叶落黄昏,夕阳漫天,垂下眼帘,任袅袅热气旋转消散,琉靖这一跌,彻底扰了他清净。
花花公子在凌乱的乌发间抬起头,便看见了一双含怒含俱的眼眸,然后就是蜿蜒而下的清茶,将白皙的手臂烫的微红,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有多惊艳,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很可惜,下一秒自己就被连人带剑丢入水中,那袖口缝蓝丝的白衣神君飘飘然离去。
泱凝帝君和抚阳天君积怨多年,所以少年童年的琉靖都没有见过抚阳,那扇紧闭着的府门自是从未进去过,只是有一回,窥见一位白衣神君在庭中弹琴,散落的白发在温柔的夕阳里染得金黄,一双眼眸里却浸着傲骨嶙峋。
从见过一面起,琉靖便常常往抚阳天君宫里跑,抚阳天君其实和泱凝帝君很像,只不过抚阳天君爱花爱景爱江山,泱凝帝君更在乎九洲安宁,所以抚阳常常不在宫中,归来时看见琉靖守在殿门前,眼眸只是微微掠过,一言未发。
太多次的置若罔闻让琉靖不免失落,终于有一次,琉靖将他挡在殿门前,仰起脸道:“你怎么不理我?”
“让开,”抚阳天君的话里没有一点温度:“你爹刚刚问我你去哪了,我说你在我这里当门神。”
而后抚阳就收了伞,倚在门边:“我没心情和你爹吵,让他来,把你领走。”
泱凝帝君知道后自然是狂怒,那根金光流动的戒鞭光芒大振,好在帝后拦住了。可是这种子一播下哪有不发芽的道理,自此花花公子便心神不宁,小到糕点,大到神器,琉靖都往抚阳宫中送过,可惜无一例外,都被退了回来。
这可让琉靖按捺不住了,他从小便喜欢棱角分明的人,越是得不到就越是骚动,破开抚阳天君宫中结界后,琉靖便缠着抚阳,那套逗姑娘的戏码怎么可能对天君起效,抚阳只是冷眼看着他,而后手中金光一闪,琉靖便飞着摔出殿外。
“滚。”
渐渐的,抚阳天君也懒得管琉靖了,任他在自己耳边大呼小叫,琉靖自然是喜从中来,昨日天君倚在榻上小寐,层层叠叠的阳光透过薄纱般的云雾,照在那张淡粉的唇上,他心中一动,竟俯下身便吻了过去。
谁知刚启唇,那双灿金色的眼眸便警惕地睁开,转眼间琉靖已被巨大的灵力逼迫在地,金光流动的戒鞭带着零零碎碎的铁刺,狠狠地抽了过来。
琉靖永远也忘不了那双眼眸里的嫌恶与……警觉。
嫌恶什么,又警觉什么呢?
仙侍做好了玉泽糕,晶莹剔透的一盆,躺在水晶盘里,仿佛眼泪汪汪的美人,琉靖尝了一口,感叹终于是自己想要的味道。
“嗯,我这就给天君送过去,这些残次品,你们自己看着办啊……也就几千枚吧……”
几千枚大大小小各色各样的玉泽糕堆积在殿内,仙侍们大眼瞪小眼,说话都结巴了。
说着琉靖便懒懒散散的一路哼着歌谣来到了抚阳天君的宫门前,抬起修长而分明的手指,试了试结界。
奇怪,怎么比平常的弱了那么多?